第1088章 再见道士
书上说，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但是不要怕，书上还说了，人生何处不相逢。（注1）
观礼客人，陆陆续续离开密雪峰，人数最多的那拨人，浩浩荡荡，乘坐那条刚刚被青萍剑宗得手的桐荫渡船，要去太平山。
除了太平山毫无悬念的新任山主黄庭，还有护山供奉于负山，记名供奉果然，弟子谈瀛洲，郑又乾。因为张山峰要继续游历桐叶洲，刚好可以跟打算去驱山渡那边看看的李宝瓶同行，裴钱就要跟着宝瓶姐姐一起，她们都是背竹箱、手持绿竹杖的远游装束，打算先去趟太平山，再去游历蒲山云草堂，如此一来，叶芸芸就干脆让檀溶和薛怀先回山门，她也要去太平山旧址那边看看，结果钟魁和庾谨也要跟着，钟魁当年还是大伏书院君子的时候，就与太平山本就极其熟稔，至于那个胖子，自有正当理由，要当护使者……袁灵殿看这架势，这阵仗，小师弟是完全不用自己护道了。
袁灵殿就先行离开桐叶洲，却不是返回趴地峰，而且径直御风去往海上，通过归墟去往蛮荒天下，找师父火龙真人。
桐荫渡船缓缓升空，在穿过层层云海过后，倏忽远游，疾若青鸟。
一袭青衫，走在青衫渡，与眉心一粒红痣的白衣少年，商量着未来渡口的商铺设置，讨论要不要主动与世间包袱斋的祖师爷打声招呼，来这边落个脚。
两人身边跟着个黑衣小姑娘，手持绿竹杖，肩扛金扁担，斜靠布包，今天还背了一只青翠欲滴的崭新小书箱。
陈平安原本是打算陪着李宝瓶和裴钱同去太平山的，但是刚刚收到了一封密信，来自一位坐镇天幕的儒家圣贤，这让陈平安必须立即重返落魄山，而且还得喊上小陌一起。
至于暂时还停靠在青衫渡的风鸢渡船，下次南游，除了最南边的渝州驱山渡，就要多出一座仙家渡口停靠了，正是玉圭宗山门附近的碧城渡，毕竟云窟福地的黄鹤矶和砚溪山两地，按照约定，未来五百年的收益，都会落入青萍剑宗账房的钱袋子。
尤其是那座砚山，出产那种研制水龙砚的仙家石材，砚山极具规模，玉圭宗和姜氏匠人断断续续开采数千年，也远远没有耗竭迹象，崔东山会派出摸鱼儿、挑山工这类符箓傀儡，去摸个底，仔细勘探一番，确定石材储量，这种事情，光明正大，根本不用藏藏掖掖，一来师出有名，按照约定，五百年内的砚山，开采权都归青萍剑宗所有，再者归功于先生答应帮忙与董水井和大骊户部牵线搭桥，再加上云窟福地姜氏，有可能是四方势力，合伙做这桩砚台买卖，唯一的美中不足，是先生准备将所有收益与姜氏五五分账。
谢狗反而上前一步，与那离垢，双方额头几乎就要撞在一起。
谢狗这才撇撇嘴，收起了剑气。
崔东山立即小鸡啄米起来，“和善，很和善，特别平易近人！”
见那少女，头戴一顶破旧貂帽，两坨腮红，毫无修士气象，如果她不是现身此地，简直就是个最寻常的村野少女。
少年同样斜视白景。
之后就走向那座落魄山。
小米粒咧嘴笑哈哈，“开心开心。”
主要是听说那个阮邛，是大骊王朝的首席供奉，结果就是个玉璞境，不过铸剑本事还算可以。
与离垢关系极好，在远古岁月里，双方经常结伴游历天下，被这个汉子亲手打杀的“道士”、“书生”，就随手丢入离垢的乾坤袋里。
山门口。
陈平安摇头道：“意思不大，已经不是天地灵气多寡的事情了，可能等我重新跻身了玉璞境，再游历归来，才会重新走一趟长春-洞天。”
谢狗眨了眨眼睛，“嗯？”
这其中还得算上北俱芦洲披麻宗的杜文思、庞兰溪。而虞青章和贺乡亭这两个孩子，如今也脱离了霁色峰谱牒，跟随老剑修于樾远游别洲。
除了是一位飞升境圆满大修士，还是一位纯粹武夫，止境神到一层。
见那貂帽少年，也可能是少女，最终好像下定决心了，缓缓走向山门口这边。
陈平安双手笼袖，转头看着崔东山，用一种极其没有诚意的脸色和语气说道：“有吗？我觉得自己很和善啊。”
她双手捧着一只油腻的猪蹄膀。
一般来说，碰到这种“天堑”，就只能是像皑皑洲的韦赦，因为始终找不到其它出路，就此意志消沉。
陈平安没有着急赶路北归，只是带着小陌散步，土地庙附近有许多柿子树，稍远就是一大片芦苇荡，有白鹭飞掠如劝语，劝人且留下，且留下。想来今年的入秋时分，满树红柿，如果再有夕阳铺水，便是一幅恰似水仙穿着淡红衫的美好画卷吧。
这个离垢，当年就极其喜欢读书，以至于有个“蠹鱼吃书者”的绰号，据说有个想法，是要打造出一座“书城不夜”的道场。
崔东山原本还要说话，想要调侃逗乐几句，结果就挨了先生一巴掌。
因为小姑娘觉得自己听明白了，陈山主是暗示自己，修行资质不好，还是个小酒鬼，可不就是个只钱不挣钱的赔钱玩意儿？
北俱芦洲北方，一位坐镇天幕的陪祀圣贤，高冠博带，面容清癯，微微皱眉，看着那个来自蛮荒天下的不速之客。
小陌，真有你的，这就有点过分了啊，当年是躲去落宝滩碧霄洞酿酒，如今倒好，干脆就直接躲到了这个道士身边？
自己的情路，可真够坎坷的。心酸心酸。
之后陈平安走去落宝滩那边找到小陌，再在青萍峰山门口那边，看过那幅楹联，一行人跨过牌坊楼，拾级而上，打算走一趟安置在密雪峰的长春-洞天，此地曾经做过陈平安的短暂道场，如此正式“闭关”，除去剑气长城牢狱的那座“行亭”，算是浩然天下这边的头一遭了，小洞天是崔东山从田婉手里拿来的，足可支撑一位修士证道飞升。
日月磨千古，乾坤寄一庐，曾经炼化过两位同为飞升境的人族修士。
然后老人接下来的一番话，又让谢狗听得又欣慰又心酸，老人言语之时，语速不快，不急不缓，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韵味。
呵。
谢狗突然身体前倾，拿头一磕对方额头，只是力道不大，好像双方都只是寻常的少女少年，离垢脑袋微微晃荡，幅度不大。
终于来到了大骊处州龙泉郡，槐黄县城。
谢狗最后站在一条小巷外，好像里边就是那头绣虎的宅子。
陈平安说道：“去那座土地庙敬香再走。”
偶尔还得挖些山中草药之类的，去山下集市换点银子，她也不会砍价，或者说一开始砍价太凶，把顾客都给吓跑了，吃过几次亏后，就让那帮黑心商人自己出价好了，就这样，谢狗渐渐给自己买了衣裙，锅碗瓢盆，酒水等等。
我们仙尉道长，一贯是个个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结果发现那个访客靠近山门后，来了，又跑了。
不同于白景、离垢这拨大妖，他其实一直处于似睡非睡的玄妙状态，万年以来，除了一魂一魄留在真身，其余魂魄，如同一场漂泊不定、历史久远的外出游历，不断更换住处而已。
谢狗越说越起劲，“怨不得别人嘛，谁让你当年吃饱了撑着，非要跟那个书生较劲，不然哪有那个道姑啥事，你早早就十四境了，我在路上见着你，都得绕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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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狗一路隐蔽气机，收敛全部剑气，除了赶路之外，确实就跟个世俗少女一模一样，她甚至为了达成那个“到了浩然天下就重头挣钱”的初衷，
老修士可能是年纪大了，有点拎不清，偷偷用心声询问那个明显年纪更小的弟子，认不认得巷口外边的小姑娘是谁，有没有啥来头，如果小姑娘走入巷子，需不需要拦上一拦。
陈平安微笑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没什么。”
谢狗大手一挥，“必须的必须的。”
崔东山板着脸说道：“老厨子说话还是风趣。”
什么叫替天行道，大概这就是最名副其实的事情了吧？
谢狗坐在桌旁，幽幽叹息一声，收敛心绪，扬起一个笑脸。
他即便没有妖族真名，但是面对作为昔年“天下十豪”四位候补之一的白泽，还是毫无胜算。
老夫子置若罔闻，再次提醒道：“不要给文庙出手的机会。”
陈平安说道：“我听林守一说过，之前在大渎附近，你身边跟着个憨厚老实的少年，被你称呼为‘高老弟’？”
崔东山小心翼翼道：“泓下，云子。”
如果没有北俱芦洲的剑修，一拨拨驰援剑气长城，恐怕之前那场错过的大仗，结局会不太一样吧。
结果跑了，又来了。
崔东山又问道：“负笈游学晓得不，哪有你这样背着书箱只在家门口晃荡的，你看看武林盟主和裴总舵主，都是出门远游才背竹箱的嘛。”
崔东山带着那个小名“不成”的少年高低，赶忙追上先生脚步，以心声问道：“先生，以后桐叶洲，祭剑一事？”
结果造反不成，还被白泽敲打了一番，当然这与白景的临阵倒戈关系……不小，却也不大。
没有废物飞剑，只有废物剑修。
离垢始终纹丝不动。
文庙那边，给了个说法，准许这头来自蛮荒天下的妖族修士，在规矩之内，游历浩然诸洲山河。
官乙发现那个白景一点一点挪步靠近自己，然后对方突然伸手往胸脯这边摸过来，官乙只得轻轻拍掉对方的手掌。
谢狗斜瞥那个“少年”，她发出一连串的啧啧，幸灾乐祸道：“惨兮兮。”
上次落魄山建立宗门庆典，霁色峰祖师堂内敬香的，有四十三位霁色峰祖师堂谱牒成员。
此外又各有所求，比如那个竹冠道人，就想要找师父。
离垢终于开口说话，嗓音沙哑道：“白景，你差不多点就得了。”
问题是自己也没真正阔绰起来啊，当这个落魄山的门房，俸禄是有点的，但是进了兜里的每一颗雪钱，可都是有大用处的。
就那么面对面，直愣愣对视。
谢狗收回视线，说道：“白泽老爷，我打算先走一趟北俱芦洲，再南下去宝瓶洲。你看可行不可行？”
谢狗曾经亲眼见过天下十豪候补之一的某位，身形化鸟为人传道，好像才有了这门术法。
陈平安笑眯眯道：“老厨子要不要？”
离开導社，崔东山就带着小米粒和开山大弟子，与先生和小陌就此作别。
总不至于是找自己认亲戚吧？
只是谢狗想了想，还是有点小小的异议，先入乡随俗学浩然天下的说法，称呼对方一声朱老先生，再说道：“谈不上情情爱爱的，我可从没有苦大仇深的心境，没什么忧愁可言，我就是觉得小陌长得好看，境界啥的，比我差不了多少，要是在一起，就可以长长久久，而且我们都是剑修，还有话聊。”
陈平安提醒道：“一涉及钱就故意装傻是吧，故意跟我弯来绕去掰扯一大通，如今青萍剑宗账面上的谷雨钱，有多少了？以后维持长春-洞天的天地灵气，砸钱就是了，记得少跟我哭穷。你当我不知道裴钱把咫尺物交给你了？”
小陌笑道：“来者不善？”
陈平安无奈道：“真的很好，我没开玩笑。”
因为他是一位兵家修士。
离垢根本没有运用灵气，也没有祭出本命物，便自行“兵解”，避开了千丝万缕的细密剑气。
陈平安摇摇头，“不对，只是‘结果看上去是如此’的某种表象，落魄山是落魄山，青萍剑宗就是青萍剑宗，立身之本，就是剑修，也只能是剑修。”
个头差不多高的少女和少年。
柴芜闷不吭声。
仙尉连忙将手中书籍收入怀中，站起身。
崔东山一跺脚，只得抬起袖子，使劲一抖，摔出个唇红齿白的木讷少年。
天底下真有这么巧的事情？
怕啥来啥？
白泽笑着提醒道：“谢狗，记得到了那个宝瓶洲，尤其要小心再小心，不要随便泄露行踪，更不可任性妄为。否则一着不慎被谁抓起来，隔着一座天下，我可帮不上忙，肯定救不了你的。”
至于第三件憾事嘛……白景揉了揉头上的貂帽，嘿嘿，怪难为情的。
如今化名官乙，道号“雪藏”。
故而重瞳子少年的三件法袍之下，布满纹身。
还有一位云遮雾绕的老妪，身形佝偻，时时刻刻都在聚拢天地造化灵气，大修士细看之下，矮小老妪，气象巍峨如山岳，山分五色，犹有无数条金色雷霆遍布山头。
老夫子叹了口气，这些话，从一个蛮荒大妖嘴里说出来，实在是不适应。
而且他绝不藏私，愿意倾囊相授，而且耐心极好，所以当年这位道士行走天下的时候，屁股后头经常跟着一连串的练气士，往往都是些榆木脑袋一时半会儿不开窍的，要么是若有所思却不解真义，必须继续跟在那位道士身后，询问难题，或是若有所得又怅然所失的，得始终靠近那个道士，好沾沾道气……
落魄山新任看门人，一个头别木簪的假冒道士，正坐在一条竹椅上，翘着二郎腿，正在那儿鬼鬼祟祟翻书看。
第二件事，则是读不进书。
结果那个戴貂帽的，一个绕路，挪步坐在了桌子那边。
崔东山笑嘻嘻道：“右护法，背了新书箱，开心不开心。”
白泽望向离垢，说道：“青冥天下那边，有个道号‘太阴’的女冠散仙，名叫吾洲，与你算是同道而行，不过她已经率先一步跻身十四境了。”
如果真是有借不还，敢赖白玉京三掌教陆沉的账，倒也有趣。
看小道童们步斗没啥意思，谢狗喝完了一壶酒水，就挪了个位置，来到一处市井坊间，蹲在一旁，看人将糯米在石槽中杵如泥，在打糍粑呢，之前谢狗吃过几次糯米团，挺馋人的。
他们身后那个汉子笑问道：“难道是那个姓陈的末代隐官，依旧没有归还十四境道法？”
先前在风鸢渡船，一开始陈平安还觉得教个刚刚涉足修行的小姑娘，有何难，等到两次碰壁过后，就已经彻底认命了。
不然就是柳七这般，还有心气去另求他法，在那部姻缘簿子上边找天机，为此不惜跨越两座天下。
崔东山突然搓起手，满脸难为情道：“可能还要跟先生与上宗借用两个人。”
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谢狗也未深思。
她俯瞰一洲大地山河，听闻此地多豪杰，向来重义气轻生死。
如果不谈人数，只说这种比例，在整个浩然天下的历史上，确实是不常见的。
陈平安不假思索道：“很好啊，有想法，有担当，为人还大方，也没有什么富家公子习气，听郁先生说，刘幽州还有一手丹青妙笔，尤其是他的书房里边，如今挂着一幅价值连城的传世名画，让我下次去皑皑洲刘氏做客，一定要欣赏欣赏。”
最后陈平安对还跟在身边的柴芜说道：“接下来崔宗主会临时担任你的传道人，放心，是没有师徒名分的那种。你师父魏羡那边，我会帮忙打招呼，他不会有意见的。在这边好好修行，还是老规矩，每天喝酒，不要超过半斤，崔宗主会在你道场那边专门酒窖，”
吃掉呗，还能如何。
论杀力，无名氏，谢狗，小陌。
骑鹿背剑的竹冠老道，只得出面劝架，说道：“别内讧。”
朱敛又问道：“最早为何喜欢呢？”
小米粒肩头一晃一晃，“个儿小官儿小，胆子碗口大，远游不得，近游近游。”
崔东山感叹道：“先生未卜先知，明察秋毫，洞若观火，学生这个青萍剑宗的首任宗主，当得战战兢兢。”
以前是在竹楼二楼给裴钱教拳，然后是难得自告奋勇一回，想要给柴芜当个临时的传道人，结果在学生曹晴朗那边，一枚飞剑‘泥丸’……
那才是真正的老祖宗呐。
谢狗微微皱眉。
谢狗按照这边的规矩，徒步而行，从州城那边一路往南走，来到小镇，找了个位于台阶底部的铺子，买了几块糕点吃。
崔东山哦了一声，问道：“先生这就要回落魄山啦？”
睡个……呸，结个道侣，咋个就那么难嘛。
谢狗依旧在那边念念叨叨，“只管放心，说不得我还会行侠仗义，对了，我要是揪出几头妖族修士，文庙那边，可不能按照规矩记账，算我的功劳？”
虽说浩然天下能打的，几乎都去了蛮荒天下，就像脚下的这座北俱芦洲，那个据说作为本地扛把子的的火龙真人，如今就不在趴地峰。但是谢狗还是拗着性子，坚决不去惹是生非，在山下市井，碰到些个喜欢在鬼门关打转的地痞无赖，谢狗也不跟他们一般计较。
白泽让其余大妖都去城内找落脚点，回头再议事，白泽只带着白景一起散步曳落河。
所以白泽此次将他喊来，属于不得不来。
反正就是各入个眼，白景瞅着就是喜欢。即便小陌当年从不主动招蜂引蝶，还是惹了好些情债的，当然了，那些不长眼睛的婆姨，都被白景找上门谈过心了。其实就像白景自己说的，也未必真就是多喜欢，但是无聊啊，修行？她需要如何认真修行吗？天高地阔的，总得找点事情做做。在这之外，白景曾经道听途说一事，那个“道士”，与练气士讲解过“真性”一事，说修道之士，要在登高途中维持本性本心，是有诸多窍门、捷径可走的，其中一条道路，说得通俗点，就是爱恨二字，极爱谁，或是极恨谁，皆可。至于练气士为何要维持这类“真性”，按照早年那个道士给出的一个模糊说法，是一种“走神”。
崔东山笑嘻嘻问道：“先生，你觉得刘幽州这个人咋样？”
小陌好奇问道：“公子，为何着急返回落魄山？”
那个老人始终神色慈祥，听了谢狗的这番自我介绍，非但没有任何惊惧，反而笑着点头，手上也没耽误事，娴熟编织箩筐，然后开口第一句话，就反而让谢狗震惊了，“过尽千帆皆不是，当时只道是寻常。”
谢狗告辞一声，身形便一线笔直坠落大地，距离地面还有数丈高，一个骤然悬停，飘然落地。
陈平安难得叹了口气，伸出双手揉了揉脸，其实崔东山没说错，要不是刘幽州还算得体，否则就别怪自己这个皑皑洲刘氏的不记名客卿不那么客气了。
不过还有个不识趣的，非要当那拖油瓶，正是那个被白景帮忙取名为无名氏的精悍汉子。
白景这辈子只有三个遗憾，其中一事，就是未能兼修武学。
陈平安愣了愣，摆手笑道：“不用不用，每天两碗酒不打紧。”
老夫子一时间哑然。
我先把自己给骂了，根本不给你们书生拐弯抹角骂人的机会。
白泽调侃道：“那就预祝白景道友此行遂愿。”
官乙笑着不说话。
老夫子说道：“按照约定，我们不会时时刻刻盯着你的举动。”
这一路，除了龙泉剑宗那个年轻剑修，有点意思，好像就没瞧见个真正的大人物。
仙尉又给整懵了。
不愧是跟那位“道士”学过几招独门手段的。
之后谢狗还真就开始慢悠悠游历山河了，欣赏起了异乡的风土人情，当然了，对她来说，那座蛮荒天下，也算不得什么家乡。
崔东山捧腹大笑，这个魏海量，真是脑子进水了，在柴芜这边说这种混账话。
谢狗笑道：“那就先来两壶。”
小米粒挠挠脸，提醒道：“小师兄，说好了啊，有借有还再借不难。可不能像老厨子说的那样，跟人借钱的时候装孙子，被人登门讨债了就摇身一变成祖宗。”
陈平安说道：“我马上要带着小陌回落魄山，小米粒就先留在这边，下次跟着风鸢渡船一起回家。”
将柴芜安置妥当后，陈平安登上洞天最高处，问道：“东山，你的大弟子，是不是已经有人选了？”
其实相互间都知根知底，各自手段如何，会哪些压箱底的神通术法，本命物又如何，都无法隐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