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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90.第1090章 桌上火锅桌外雪

我敢吗?

就宋雨烧那倔脾气,仙都山如果非要留客,到时候惹得老前辈不痛快了,先生你还不得把火撒在学生头上。

果然说道:“我可能会在这边多待几年,不过会与师姐书信一封,届时扫榻相迎,虚左以待。”

檀溶便笑着将印章拧转方向,给出边款文字和落款名字,不着急给看底款印文。

黄庭点点头,事到临头才知愁,千头万绪,都需要她亲力亲为,才知道想要当个称职的山主,难度到底有多大。

陈平安笑道:“能者多劳,有龙门前辈坐镇此地,运筹帷幄,太平山重续香火,指日可待。”

结果有人率先开口,便是言之凿凿的语气,“假的!”

陈平安笑着点头,“出山帮忙开凿大渎,负山道友也算是以工代债,这笔账,我会帮着算清楚的,此外负山道友能够提前熟悉大渎主河道的沿途山水,一举两得。”

小陌好奇问道:“是哪位前辈做客青萍剑宗,值得公子如此郑重其事?”

古丘点头道:“不用管,由着老先生随便逛就是了。”

宋雨烧双手负后,快步向前,笑问道:“不是没在山中嘛,怎么找到这里了?”

为首的,是个披甲佩刀的壮汉,一个假装是五境的六境武夫,叫洪稠,汉子与那与妇人汪幔梦,是一双露水鸳鸯。

其实城内,能搜刮的,都已经被他们刮地皮刮干净了,也不担心有人来这边寻宝捡漏,只剩下些残羹冷炙,能挣钱,也算本事。

除了辛辛苦苦挖地三尺得来的那些黄白之物,另外那些古董字画、奇珍善本,有那古丘帮忙掌眼估价,都折算成神仙钱或是真金白银,倒也清清爽爽。但是汪幔梦为首的一拨人,觉得留在城内这边,跟着古丘厮混,说不定一条平步青云的路子,光宗耀祖都是指不定的,捞个官府供奉身份,不是做梦。但是她的姘头洪稠却觉得窝在这边,无甚意思,还不如大伙儿抱团,找个地儿去开山立派,等到有了本钱,再被朝廷招安,售于帝王家,也好卖个更好的价格。双方争执不休,又都觉得就此散伙,确实不如聚拢一起,所以就一直拖着,分别住在两处相邻的昔年州城高官宅院,各有一座藏书楼,名为七千卷藏书楼和八千卷藏书楼,跟两个婆姨骂街吵架似的。

利弊皆有,好处是蛮荒天下的飞升境修士,是数座天下,公认杀力最高的。坏处就是,妖族修士跻身十四境的数量,相较于其余三座天下的人族修士,始终处于下风。

这座太平山,何尝不是。

小舫狠狠瞪了他们一眼,开始挥手赶人。

前者是年轻时候就想去,那会儿的梳水国武学宗师,总觉得江湖剑客与山上剑修,没什么两样,如果真有区别,一去便知。

不知为何,总觉得这位据说当年从未登上太平山的陈先生,早就将自己当做半个太平山修士了。

后者是宋雨烧老了之后想去,反正两个地方,都很想去,又都始终不曾去过。

陈平安目瞪口呆,前辈你怎么回事,竟然会问这种问题,也就是前辈你,不然谁说这话都没完,陈平安举起酒碗,闷闷道:“前辈,别废话,都干了。”

所以果然会故意在很多并非关键问题的细枝末节,依旧让黄庭拿主意,不单单黄庭是山主、他是供奉那么简单。

一袭青衫长褂的年轻人,蓦然出现在镜水月中,站在檀溶身边,拱手抱拳,晃了晃,笑眯眯道:“听声音,是凫钟渡船的刘禹刘管事?”

看来小陌跟贾老神仙,在聊闲天这件事上,看似是不同的路数,不过属于大道殊途同归。

屋外墙角根那边,先前蹲着个白衣少年,墙头汪幔梦一拨人被赶走后,终于无事一身轻的少年,就跟着他们一起离开了。

宋雨烧点头道:“上了酒桌再说。”

陈平安想了想,说道:“有件事,可能得跟前辈讨教。”

宋雨烧瞥了眼陈平安手边的那只佐料碟子,干辣椒和新鲜剁椒还不到一半,陈平安察觉到老人的视线,只得又夹了两筷子。

于负山根本不给陈平安拿怪话埋汰自己的机会,正事聊完,赶紧告辞离去。

陈平安说道:“你的这些个修行心得,回头我让崔东山转告柴芜、孙春王他们几个,相信会很有用处。”

因为要与宋前辈喝过酒再聊点事情,陈平安就没有邀请少女和古丘一起吃火锅。

崔东山刚要说话,先生已经身形化作十数道剑光,刹那之间就已掠过仙都山。

一地风水如何,走惯了江湖的老人,大致还是能够看个真切。

他们实在是无事可做了,争来争去,也没争出个能让双方都认可的路子。

湖光山色有无中,人生行乐须年少。

陈平安使劲点头:“肯定没问题。”

小陌沉默片刻,伸手轻轻摩挲着绿竹杖,感慨道:“很多所谓显性的修道天才,学得越快,反而会错过极多。也许可以用更多的剑术、神通来弥补和遮掩,但是终究有一天,站在门外时,每一位修道之人的人身小天地,所能够容纳的道法,还是有定数的,那么最终瓶颈一来,就是登天之难,就要四处碰壁,要吃大苦头了。”

但是江湖故人的老去,却是不可逆的,年轻人下次下山,再走江湖,某些老人可能就不在江湖了。

至于刘景龙,钟魁,张山峰,这几个,与陈平安关系太好,又算同辈,相互间都不计较这些。

宋雨烧笑骂道:“哪壶不开提哪壶,瓜皮跟谁学来的怪话。”

“趴在田垄边钓过鳝鱼吗?”

小陌微笑道:“先前在风鸢渡船,我已经与柴芜几个孩子说过此事了,看样子都已经听进去。只不过这类空泛道理,恐怕还要结合他们自身的修行关隘,有了诸多切身体会,事理相互验证,才能真正嚼碎、吃透道理。”

一行人顿时呲溜一声,只觉得后背直冒冷气,老家伙是个硬点子,肯定扎手!

废话不是,从那个宝瓶洲那边南游本洲的过江龙,道行能差了?

惹谁都别惹宝瓶洲的人,如今几乎是桐叶洲山上山下的共识了。

陈平安站起身,抖了抖袖子,将那张圈椅搬回原位,笑道:“我跟负山道友就很熟。”

当初这位元婴境老管事,曾经与一位金丹女修的晚辈船主,领了一份额外的小差事,得以在春幡斋落笔记录双方议事内容。

城隍庙内,小舫与古丘轻声提醒道:“刚刚来了个老先生,自称来自宝瓶洲,好像是个六境武夫。”

陈平安手持三山符,径直出现在太平山的山门口。

臭小子。

陈平安也没什么可矫情的,将那件咫尺物收入袖中,“那就说定,一成归我。只管放心,我会帮忙开高价的。事成之后,归还此物,九一分账。”

不过如今蒲山祖师堂多出了个嫡传弟子,被认为是个托关系走后门的家伙,名叫崔万斩,其实是崔东山的阳神身外身,只是陈平安暂时不宜与之碰头。

宋雨烧端起酒碗,再三犹豫,终于忍不住轻声问道:“咋了,是对宁姑娘之外的女子动心了?”

崔东山笑道:“看样子,宋前辈一开始就没打算怎么游历桐叶洲,故而离开青衫渡后,就径直往北走去了,这会儿约莫走旧大渊王朝的某座旧城,极有可能,就是先生和钟魁见面的那个地方,其余沿途座座鬼城,也没什么可瞧的了,那边好歹还有个好似新任城隍庙的古丘,还在那边忙活,以宋前辈的脾气,肯定愿意停步多看几眼。”

原本陈平安打算这次返回宝瓶洲,除了待客白景,之后就要去三个地方,竟陵山,仙游县,洪州豫章郡采伐院。

黄庭的一个无心之举,却是崔东山在内,加上某些阴阳家早有预谋之辈,辛苦寻觅都求之不得的事情。

就像一个家里的长辈,大多如此,明明心里很在意,偏要假装不在意。

这三个地方,肯定都是要去的,而且出门远游,除了采伐院,其余两个地方,都打算待久点,再不那么来去匆忙。

这让小陌如释重负。

在山巅祖师堂遗址那边,长久亮起一道璀璨剑光,剑气冲霄。

于负山问道:“这是隐官早就算计好的?”

太平山上任山主当初跻身天君之时,焚香请神降真,结果未能见到大掌教寇名“莅临”祖师堂,引以为憾。

能够才见面没多久,就连蒙带骗将那九弈峰邱植在那本英雄谱上边押,确实独一份。

旧大渊王朝境内,一处处原本鬼气森森的战场遗址,如今已经变得天清气朗。

镜水月里,热热闹闹,响起十数个嗓音,纷纷与年轻隐官还礼。

一位参加过倒悬山春幡斋首次议事的跨洲渡船老管事,揉碎多颗雪钱,丢入镜水月,沉声道:“檀溶,这种事情,真心别做了,犯忌讳,我也就是晓得你的人品和蒲山的门风,否则以我跟新任隐官非同寻常的交情,下次瞧见了新任隐官,酒桌摆起来,几杯酒水下肚,非要将此事说道说道,你当我不晓得新任隐官的笔迹吗,这两方印章的边款刻字,软绵无力,分明柔媚有余,雄健不足,你骗谁呢,有机会我以后带你去城头那边,好好看看隐官大人所刻之字……唉,隐官大人?!”

至于老人为何突然有此意,他们两个晚辈,心知肚明,得怨那个山神祠建在分水岭的韦蔚,这位山神娘娘,寄了一封密信到竟陵山祠庙这边,与自认为是她闺中好友的柳倩,主动说起了那位陈剑仙的落魄山,即将选址桐叶洲作为下宗一事,反正就是一封飞剑传信的小事,还能白得一份人情,柳倩再怎么说,如今也是朝廷正统封正、纳入礼部山水谱牒的同僚。

陈平安笑道:“姓陈名平安,平平安安的平安。”

老人闻言笑了笑,点头道:“我是远游至此的外乡人,桐叶洲雅言说得蹩脚,只能听个大致意思,你的好意心领了。”

结果有几个白天做事勤勉的,大半夜做梦都是在那儿报名字呢,搅人清梦,被吵醒的人,听得恼了,反手就是一巴掌摔过去。

陈平安徒步走到山巅,发现多出了一栋通体白玉质地的仙家宅院,二进院落,应该是仙人果然的手笔了。

这跟陈平安当年在北俱芦洲仙府遗址,背着那么一大口藻井“背井离乡”,当然是截然不同的场景。

桌上都不劝酒,宋雨烧喝着烧酒,突然问道:“你小子怎么都有白头发了?”

陈平安识趣道:“我已经撰写了一本册子,只是还有许多细节,需要让崔东山帮忙补充,相信过几天就可以寄到这边。”

崔东山说道:“我也没有刻意藏掖什么,所以得知此事后,孙春王,白玄他们几个,卯足了劲,愈发认真炼剑了。孙春王还好些,白玄最可怜,就跟被雷劈了一样,连说不可能不可能,蹲在地上抱着脑袋,就差没有躺在地上打滚了,被白玄这么一闹,何辜于斜回也都心里好受了点。不过大体上,谁都没有嫉妒柴芜的一步登天,到底是剑气长城的本土剑修,眼界宽,见过大世面,道心底子好,不服气是肯定会有的,就像白玄,所谓的不可能,是这个大爷,想不明白‘天底下怎么可能会有比我资质更好的同龄人,不能够啊,不应该吧,怎么可能呢’,最近几天白玄稍微缓过来了,不过肯定还会继续纠结这件事,至少个把月吧。”

陈平安问道:“宋前辈游历到哪里了?”

山上神仙的证道长生不朽,驻颜有术,甚至可以在仙人境时,返老回童,选择与某个“岁数”匹配的容貌。

果然微笑道:“只是略尽绵薄之力,不值一提,对待太平山重建一事,陈先生用心之深,起念之大,不是我可以媲美的。”

多半是本地出了一个相当不错的城隍爷。

先前在镇妖楼,青同泄露过天机,远古“天下十豪”,候补只有四位,其中就有作为天下符箓开山鼻祖的三山九侯先生。

大概这种事,只有一个早已须发皆白的老人和长辈,才会说得不忌讳。

其实夫妇二人很清楚,爷爷曾经真正想要去游历的,是北边的那个北俱芦洲,以及那个拥有渝州的西北流霞洲。

宋雨烧也没脸挽留年轻人,仗着年纪大,倚老卖老,要不得。年轻人肯忙事业,忙大事,很好,游手好闲就不像话了。

妇人拧转着纤细腰肢,神色妩媚而笑道:“哪家少年郎,跑这儿来耍,天黑了,怕不怕走夜路啊,紧紧跟在姐姐身边就是了,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不小心撞着、摸着了什么,也是常有的事哩,姐姐不会怪罪的。”

少女跨过门槛后,突然停下脚步,好奇问道:“能不能问公子,姓甚名甚?”

老人望向城隍庙遗址那边,小有意外,莫不是城内已经有了新任城隍爷?就打算去那边看看。

陈平安笑道:“是宝瓶洲竟陵山祠庙的那位宋前辈。”

汪幔梦是山泽野修出身,妇人个子很矮,但是姿容狐媚,肌肤白皙。

黄庭摇摇头,指了指桌上那件咫尺物,笑道:“借钱就算了,钱好还,人情债难还,这件咫尺物里边有些天材地宝,你先打开瞧瞧,过过眼,都是我从五彩天下四处搜刮而来的,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有,我并不精通宝物鉴别一事,收不收,只看眼缘,如果早知道能够这么早返回浩然天下,我就多拿些了,回头来看,简直就是白走了两处远古秘境,此事怪我自己。你下山时干脆带上咫尺物,看着帮忙卖就是了,如今桐叶、宝瓶、扶摇三洲之地,反正都缺这个,紧俏货嘛,陈山主又是出了名的山上朋友多,事后全部收益,九成归我,一成归你,如何?要是在商言商,分账不是不可以商量,比如二成?反正如何杀猪,找冤大头,我都不管,卖出去的价格越高,陈山主分成就多。”

因为不管是上次落魄山建立宗门庆典,还是此次青萍剑宗下宗创立,真正能够让山主陈平安亲自现身待客的,其实很少很少,即便是龙虎山外姓大天师梁爽,这样的山上老神仙,或是蒲山叶芸芸这种拳镇半洲的武学大宗师,陈平安都没有如何刻意表现得如何热络, 故而大泉王朝的老将军姚镇,可能是唯一的例外,之前陈平安专程离开仙都山,找到了那艘北游的大泉渡船。

比如那位剑气长城的末代隐官,可不就是出身宝瓶洲?

那个叫姑苏的胖子,离开鬼城之前,就曾信誓旦旦,说自己与年轻隐官是相逢莫逆的至交好友,说那位陈剑仙生得身高一丈,膀大粗圆,相貌狰狞,光凭那副相貌尊荣,就能震慑凶邪鬼祟了,还建议他们这拨不是练气士的江湖兄弟,只需要直呼其名年轻隐官,以后走夜路就不用怕了。

陈平安拉上于负山一起散步。

一个瘦猴似的年轻汉子,笑道:“老先生,来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儿,干嘛呢?”

陈平安笑容灿烂道:“下山没走远,又得了学生的飞剑传信,就赶过来了,反正没几步路。”

古丘当然清楚,这是那个自称姑苏的鬼仙在使用激将法,不过思量过后,确有几分道理。

这件事,自己不曾留心,想必身边那些早有留心的人,他们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和理由,都选择不开口不道破。

陈平安说道:“最后这句话,意思就很大了。”

小陌跟青同,其实算不得什么故友,只是遥遥打过照面,但是小陌跟仰止,却是真正意义上的老朋友了。

两人并肩而行,老人转头看着青衫背剑的年轻人,点点头,“不孬。”

他们当然不信,就凭你这个每天对着汪幔梦流口水的胖子,也能与那位远在天边、高高在上的隐官称兄道弟?只是再不信,嘴上也得捧着对方,没辙,还是因为在对方手上吃过苦头,不是被吊起来,就是被绑在梁上当君子,这都没什么,主要是那位梁上君子,刚打盹,就猛然惊醒,发现自己身边突然坐着个七窍流血的女子,在那儿梳头发,等到吓晕过去再醒过来,发现自己依偎在女鬼怀中,它低头凝视,与之对视一眼,就又昏死过去……

陈平安这才自己搬了条椅子坐在仙人果然身边,双方投缘,也无需客套寒暄,点头致意而已。

陈平安与果然道别,接下来要去一趟蒲山。

有斜阳处,最怕登高楼。

陈平安抱拳告辞,果然突然站起身,“想要跟陈先生闲聊几句。”

暮色里,一位斜挎布包裹的青衫老人,缓缓走入城门口,此地是州郡治所同城,老人视野所及,还是与先前所到之处景象无异,断壁残垣,了无生气。

老人原本想着下次见面,一定要摆谱给点臭脸给年轻人瞧瞧,只是当老人真的看到街上那一袭青衫,还是没能绷住脸色,笑了起来。

陈平安点头道:“概莫能外。”

他娘的,果然只有天才跟天才,才有话聊。

果然说道:“有点事情可忙,其实对黄庭来说,反而是好事,可以分心。”

陈平安与那位小舫姑娘抱拳致谢,少女嫣然一笑,摆手说公子不用这么客气,她施了个万福,姗姗离去。

第一次,崔东山觉得自己先生的境界不够高,是好事情了。

难得开口,说话也总是轻描淡写,晚辈稍不留心,就会错过老人们很多藏在平淡脸色、眼神、言语的意思。

“当然,比起白景跟我,朱厌和仰止的修道资质,又要逊色一筹。”

他们瞧见了一个青衫长褂的老者,出现在街道上,看脚步和气势,像是个练家子。

我不担心自己,我是在担心你啊,小陌!

小陌略作思量,点头道:“我会在此停步,登高远观桐叶洲两山附近,若有些许意外,公子只需祭出飞剑,剑光一起,我就会立即赶到,等到三炷香功夫过后,我再继续赶路,抓紧返回落魄山,公子其实也不必太过匆忙赶路,有朱先生在山上,公子稍晚返回,想必问题不大。”

崔东山呆滞无言,喃喃道:“先生真要与文庙规矩为敌吗?”

黄庭独自看着桌上的卷宗档案,哀叹一声,得赶紧找个合适的宗主候补人选了,自己是真不擅长处理这些事务。

因为落款人,是那“落魄山陈平安”。

属于仙兵有灵,主动认主,黄庭当时原本就只是凑个热闹,结果这把仙兵品秩的古剑,就上杆子往黄庭那边凑,她不收还不行。

陈平安微笑道:“前辈毕竟年纪大了,想要小酌就小酌,我可要放开喝了。火锅就酒,天下我有。”

崔东山嘿嘿笑道:“先生,与你报个喜,柴芜已经是玉璞境了,小陌赠送的那把本命飞剑,也已经被柴芜炼化完毕,所以咱们青萍剑宗,又多出了一位玉璞境剑修。”

“这也是小陌在内,连同白景,仰止朱厌几个,为何当初跻身飞升境如此顺遂,又为何打破飞升境瓶颈如此之难,就因为我们在登高途中,行走太快,太过追究看得见摸得着的境界,而忽略了虚无缥缈的道意汲取一事,错过太多本该多加留心的事情,因为我们从骨子里就不信这个,或者说,我们其实只相信剑术、道法,不肯相信自己。”

黄庭那么好看,一颦一笑,俱是风流,她说啥都是对的。

有裴钱,钟魁和庾谨,在这桐叶洲,就算对上那个占据三山福地的万瑶宗,都丝毫不怵。

没法子,那边确实出人才啊。

陈平安看似随意笑道:“说不定你很快就可以与仰止故友重逢了,因为与我做了桩大买卖,得以在文庙那边恢复了自由身,会参与桐叶洲大渎开凿一事。”

如今在这座鬼城里边,晚上睡觉倒是踏实了几分。

“《管子》白心篇有言,名满于天下,不若其已也。东山,你觉得呢?”

老话说得好,欲知上山路,需问下山人。

崔东山此刻心情好,置若罔闻,就不跟她一般见识了,只是抬起头,发现初春时节,下雪了。

见那一身雪白的俊美少年始终不搭话,美妇人便也觉得无趣,倒是不敢伸手去捏他的脸颊,不是怕打翻醋坛子,只是鬼使神差的,觉得这个极好看的少年,太好看,少年郎眉心一粒红痣,好看得就像少女时见到的那场鹅毛大雪里,家乡村野桥边数枝梅。

崔东山双手笼袖,缓缓走在街上,雪渐渐下大了,回过神,蓦然而笑,“这位姐姐,我叫崔东山,是先生的学生。”

桌上火锅桌外雪,三千世界雪中。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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