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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3.第1113章 醉得不知人间第几天

第1113章 醉得不知人间第几天

槐黄县城学塾那边,散学下课,天色还早,家境好的稚童,纷纷放起了纸鸢。

喝过茶水,聊了些山水见闻,陈平安带着邵云岩和酡颜夫人出门,闲逛落魄山。

行人走上青山头,白者是云碧是树,不知人间第几天。

不曾想邵云岩找了个由头,竟然不仗义地自己散步去了,这让与年轻隐官独处的酡颜夫人紧张万分。

陈平安与她一起走向山顶,手中多出好似一枚铜钱的彩色绳结,笑问道:“认识?”

酡颜夫人神色微变。

这彩色绳结,由百福地众多神,各自一缕精魄炼化而成。

与她没有直接关系,却有些渊源,酡颜夫人当年能够活着逃遁至倒悬山,百福地的数位神,暗中出力不少。

所以上次文庙议事,酡颜夫人与百福地就极为亲切。

好像如今这座湖泊,还与远幕峰的云瀑,日照和月色下的螯鱼背,再加上红烛镇那边三条江水等山水名胜,凑成了新处州十景。

好像在她们这边,山主说得最多的同样一句话,就是不着急。

上次陈平安偷摸去风雷园找自己喝酒,刘灞桥其实就跟他提起过南宫星衍。

上次霁色峰祖师堂议事,因为那会儿还没想着去桐叶洲创建下宗。

黄湖山那边,已经有水蛟泓下开辟水府,暖树和陈灵均的两只龙王篓,也在那边炼化为山水大阵。

“陆芝有自己的剑道追求,分心与人问剑,非她所愿,她不喜欢想太多,出手太重,容易不留余地。浩然天下从来委屈不了陆芝,但是陆芝就你这么个朋友,她一旦为你递剑,只会更重。文庙的规矩,陆芝是不太在意的,但是以后百年内,文庙约束大修士,只会越来越严格。这不是在危言耸听,就像我自己,因为某件谋划,先前就做好了上下两宗被文庙封山百年的心理准备,然后我自己还得被礼圣丢去跟刘叉作伴一甲子、百来年的样子,每天练练剑钓钓鱼。”

先是纯阳吕喦,再有邵云岩和酡颜夫人,把自封了个编谱官的白发童子给高兴坏了,私底下几次要让仙尉道长让贤,换她来当看门人,钱好商量,仙尉要不是大风哥留下的那座书山,听了那几个一路攀高的数字,还真就动心了。

打得师叔刘灞桥当场弯腰,倒抽一口冷气,呲牙咧嘴直喊疼。

陈平安摇摇头,“不清楚。”

陈平安扯了扯嘴角,“嗯,这叫人财两得,对灞桥兄来说当然更好,面子里子都有了。”

可就是这么个在自家门派里混不吝的男人,资质也好,境界也高,模样更是不差。

陈平安说道:“不要跟这个世界达成和解,每一次所谓的和解,是自欺欺人,就是委屈,委屈永远是委屈,不会减少丝毫的。”

刘灞桥贼兮兮问道:“怎么舍得将隋右边交给下宗?”

照读岗那边,林守一,于禄和谢谢,各自都挑好了有眼缘的府邸。

形制极为素雅普通,玉牌材质也不算如何珍贵,并无任何出彩之处,只是一面篆刻“浩然天下”,另外一面篆刻“剑气长城”,旁边雕琢小篆“隐官”二字,再加上一个蝇头小楷的数字。

陈平安笑道:“可能是某张渔网破了?”

陈平安笑道:“那就不着急。”

天底下竟有如此英俊的男子?!

现在看来,等她返回风雷园,口头禅就要稍作变化了。

刘灞桥坏笑道:“来时路上,在一条渡船上边看到两封山水邸报,一封焉儿坏,说正阳山剑仙竹皇,担任大骊首席供奉,其实要比几乎从不参加大骊议事的阮铁匠,更加众望所归,正阳山就赶紧写了封邸报澄清。”

陈平安最早的设想,是元婴境崔嵬坐镇拜剑台,与九位剑仙胚子在那边炼剑修行。

刘灞桥说道:“师叔身边这位,就不用多介绍了吧,大名鼎鼎的陈隐官,陈山主。”

第一次教拳,只是让赵树下见拳法之内在,于自身小天地见其深邃。

第二次教拳,陈平安依旧没有喂拳,却在屋内,让赵树下见识到了什么叫别有洞天,陈平安双指掐诀,符阵立显。

酡颜夫人顿时心弦紧绷,反复思量,自从腾空一座梅园子,交予剑气长城,与那头隐匿极深、化名“边境”的飞升境大妖,彻底划清界线,选择主动跟随陆芝,再一起重返浩然天下,在南婆娑洲齐廷济创建的龙象剑宗,担任供奉,前不久给雨龙宗担任客卿……怎么思量都没有半点越界之举啊,再说了,秋后算账葛藤禅,也不是这位年轻隐官的一贯作风,别的不说,陈平安做事情还是很爽利的。

对于跻身玉璞,刘灞桥还真不是自负,确实是有几分底气的,可要说仙人,师兄黄河看得认准,刘灞桥就只能靠熬了。

所以小米粒,陈灵均,还有仙尉道长,就都有想法了。

只余下最后一块,陈平安没打算送人,自己留着,数字是五十五。

少女姿容,她的真实道龄也不大,二十来岁的观海境剑修。

暖树皱了皱眉头,又笑了笑,继续低头缝制布鞋。

陈平安无奈道:“去,保证去。”

“南宫星衍对你……们落魄山,很羡慕的。”

而骑龙巷左护法,还能如何,继续趴窝不动呗。

“只说我自己的一点见解,要小心翼翼,偷偷摸摸,悄悄拆解这个世界,首先就得知道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回事,了解很多人会什么会说那样的话,做那样的事。其实这一点,酡颜夫人做得比以前好多了。贫时靠狠穷靠忍,至于等到下下人翻身变成上上人,会不会变本加厉报复这个世界,到底是一门心思报复曾经的恶意,还是报答当年的某些善意,或者两者兼有,人各有志吧,都可以理解。”

师兄黄河对这个极有可能就是关门弟子的嫡传,一向极为器重。

“将已经被文庙赦免的仰止骗出再砍死,再等着被礼圣抓去功德林关禁闭。”

酡颜夫人趴在栏杆那边,她无需任何妆容,天然妩媚,自是梅晕胭脂。

“我担心只是飞剑传信一封,请不动事务繁重的陈剑仙,到时候随便找个由头就婉拒了,到时候我丢脸就丢大了,我那师伯脾气不太好,都能把鞋底板砸在我脸上。我这不就亲自赶来这边,邀请你参加这个庆典,咱也不整那些虚的,陈平安,要真有事,脱不开身,没关系,人不去,只要别让我今儿空手而归就行,就算没白交你这个朋友。”

刘灞桥从袖中摸出一块玉牌,交给南宫星衍,笑道:“陈山主提前送的贺礼,回头你交给邢有恒去。”

刘灞桥摆摆手,“自个儿逛去,守身如玉的师叔要倒头睡觉了,警告你可别胡来啊,刘师叔做人很正派的!”

陈平安睁开眼睛,坐起身盘腿而坐,感叹道:“有了青萍剑宗,落魄山这边,以后剑修数量就很难增加了。”

敢情道理前后,正的反的,大的小的,都给你陈平安一个人说了去。

头一遭的稀罕事,陈平安亲自督造这座远幕峰的营建事宜,与朱敛一起推敲各个细节。

刘灞桥神色古怪,笑着介绍道:“这是我的师侄,南宫星衍,黄师兄的小弟子,跻身洞府境时,师兄亲自赐下道号‘霆霓’,再赠送一把密库佩剑,‘紫金蛇’,南宫星衍炼剑之外,兼修雷法。”

刘灞桥忍住笑,南宫星衍今天竟是略施脂粉的淡妆,这在风雷园,可是绝对无法想象的事情,难怪她到了槐黄县城,就与自己这个师叔找了个理由离开了,说是要自己逛逛小镇,最后在落魄山那边碰头就行。

刘灞桥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有我师兄的消息吗?”

陈平安啧啧道:“见过山上门派庆典收钱的,就没见过你这么跑到别家山头,主动讨要贺礼的。”

像那桐叶洲的九弈峰邱植,就像是汇聚了一洲灵气、剑意而来的,此外还有宝瓶洲出身的柴芜。

这还不算财库里边的那六百颗金精铜钱!

暖树摇头道:“老爷,我还是龙门境呢,金丹都不是,离着元婴还远呢,不用留。”

宝瓶洲年轻十人,真武山的马苦玄领衔,位居榜首,之后是龙泉剑宗的谢灵,马苦玄的师伯余时务,此外云霞山绿桧峰蔡金简,落魄山隋右边,姜韫和书院周矩,还有一个名为赵须陀的散修道士等人都在榜上,而隋右边因为与刘灞桥同样是剑修,所以在谢灵和余时务分别赶超名次后,已经跌出前三甲的刘灞桥,极有可能会被挤到第五的位置。

刘灞桥揉了揉下巴,“陈平安,你就没觉得奇怪吗,怎么好像如今我们宝瓶洲的地仙剑修,自从魏晋跻身上五境起,就这么一下子变得不值钱了。”

天底下就没有一堆谷雨钱解决不了的事情,如果有,就再加钱!

风雷园在李抟景兵解离世之后,归功于大弟子黄河挑起了大梁。

其实上次霁色峰祖师堂议事,泉府韦文龙早就挑明了,自家落魄山早已还清债务,泉府账簿上边,所谓的“略有盈余”,就是账面上还躺着三千六百颗谷雨钱的现钱。

因为常年远游的缘故,使得连同祖山落魄山在内,几乎都是朱敛这个大管家在负责土木营造。

除了没有跨洲渡船的桐叶洲,浩然八洲,不同的渡船船主和管事,每人得到了一块篆刻不同数字的无事牌,比如吴虬,九。唐飞钱,十二。扶摇洲,“瓦盆”渡船管事白溪,十三。皑皑洲,“南箕”渡船江高台,十六。西南仙家岛屿,“霓裳”船主柳深,九十六。此外皑皑洲“太羹”戴蒿,和流霞洲“凫钟”刘禹等人,各有收获。

陈平安笑骂道:“放你个屁,魏檗举办那么多场夜游宴,跟我有半颗铜钱的关系吗,你要是不信,我都可以拉来魏山君当面对质,到底有没有一颗雪钱落入我落魄山的口袋。”

如今闲置的十座藩属山头,有灰蒙山,朱砂山,蔚霞峰,拜剑台,香火山,远幕峰,照读岗。

陈平安面带微笑,“灞桥兄,这次下山,已经去过正阳山小孤山了?下次再去,记得报我的名字,多住几天也无妨,只需下榻白鹭渡的过云楼,我与客栈前任掌柜倪月蓉,渡口管事韦月山都是朋友,可以记账的。”

有人御剑极快,一道剑光拖拽出流萤,御风途中裹挟风雷声,却没有高出山头,选择贴地长掠,转弯绕过蜿蜒山路,转瞬间就冲到了陈平安和刘灞桥前方,御剑少女双膝微曲,骤然悬停,飘然落地后掐剑诀,将那把有紫电萦绕的悬空长剑收入背后剑鞘,她满脸歉意,眉眼间藏着些许懊恼,风风火火赶路的少女站在原地,刚才御剑途中还忙着吃糕点呢,这会儿少女拿着没吃完的糕点那只手藏在身后,怯生生喊了声刘师叔。

自信满满给人喂拳,结果被对方直接一拳砸在面门上,这种糗事,陈平安是绝对不会再犯的。

虽说没有崔前辈的那些“重话”,但是对于一位四境武夫而言,陈平安的拳脚可不算轻。

酡颜夫人赧颜一笑,“隐官大人,是我画蛇添足了。”

刘灞桥独自呆呆坐在台阶上,喝过了两壶梅子酒,入口好喝酒劲大,男人这会儿还没有缓过来,醉眼朦胧。

这跟那个位高权重的主官性格如何,是不是平易近人,没有多大关系。

毕竟裴钱在第一次得知老厨子曾经有个“贵公子”的绰号后,差点没笑出眼泪来,小米粒要好一点,反正那几天,只是围着老厨子转,也不说什么,就是使劲瞧。暖树可能算是最善解人意的一个了,在屋内听到裴钱捧腹大笑说着“贵公子”“谪仙人”之类的说法,小米粒已经在床上笑得打滚,暖树就只是眨了眨眼睛,抿起嘴唇,没有笑出声。

好个开场白。

刘灞桥一下子给戳中了心窝子,顿时脸色尴尬,“就你屁话多。”

西边群山有六十二,撇开披云山和落魄山,再加上龙泉剑宗已经搬离,还剩下十来个外乡仙府势力拥有山头。

刘灞桥笑着点头,“有运气的成分,不过到底还是成功结丹了,这里边关系到一桩玄乎的仙家机缘,因为涉及山门内幕,就不与你多说了。反正就是风雷园准备要在立夏这天,举办一场小规模的开峰庆典,只邀请些熟人,我那个师伯每天烦我,说我与陈剑仙既然早就熟识,关系到底有多好,别靠嘴说,赶紧的,与落魄山敲定此事,我们风雷园也好早点安排座位。而且师伯下了一道死命令,必须得是陈剑仙亲临,不能让落魄山旁人代劳,如今那个梦粱国的黄粱派,自从陈剑仙上次亲自莅临娄山,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咱们风雷园怎么都不能比一个黄粱派差了。”

其实主要是混过官场的,都知道缘由。

那场观礼风波过后,刚刚跻身宗门的正阳山虽然沦为一洲笑柄,却也不全是坏事,比如早年被风雷园黄河打碎剑心的苏稼,返回正阳山,虽然苏稼已经不再是剑修,她仍然被重新纳入祖师堂嫡传谱牒。只是当下外界都不清楚,其实苏稼又有一桩新机缘,得以继续炼剑,她经常往来于小孤山和茱萸峰,只是山主竹皇的关门弟子吴提京,莫名其妙脱离了谱牒,离开正阳山,不知所踪。

一个敢跟裴钱死磕的好汉,不多的,看那太徽剑宗的白首,如今敢吗?所说白玄这孩子,出息不小,年纪虽小,志向高远。

所以朱衣童子从骑龙巷右护法升迁为总护法一事,就算是敲定了,小米粒在山门口那边传达这个喜讯的时候,香火小人儿先是双手作出捧圣旨状,然后神色肃穆,正了正衣襟,毕恭毕敬面朝南方,弯腰作揖拜谢三次。

斜眼一瞥,刘灞桥嘿嘿道:“还真不一定摸得着良心,有些事,少女时愁,觉得烦,呵,以后高兴还来不及呢。”

刘灞桥笑道:“这玩意儿,现在很值钱的。”

酡颜夫人听得愈发迷糊,陈平安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陈平安说道:“弯来绕去跟你说了这么一大通,说得简单点,其实就一句话,你最终能够依靠的,始终是你自己。”

男人不修边幅,满脸络腮胡,骑着小毛驴正在吟诵,摇头晃脑,神色自得。

要说岑鸳机是居山修道,如此不知疲惫,好像还能理解几分,从此仙凡有别,追求证道长生,哪怕修行小成,也可以延年益寿。

暖树跟小米粒是肯定必到的,陈灵均觉得跟两个丫头片子没啥可聊的,经常坐一会儿就走。

小米粒跟着坐起身,使劲点头道:“这可如何是好?”

南宫星衍一脸恍然和惊喜,已经藏好了手中糕点,毕恭毕敬掐诀行礼道:“风雷园剑修南宫星衍,见过陈山主!”

一袭青衫凭栏而立。

骑龙巷的相邻两间铺子都打烊关门了。

陈平安笑道:“即便我当时不在山中,或是甚至不在浩然天下,导致我无法第一时间赶到,我也会跟朱敛和崔东山事先打好招呼,将你的请求,作为上下两宗的优先解决之事。放心,我一定会让招惹你的人,或者宗门,知道什么叫自找麻烦。”

就是这么一个不正经的,所以在风雷园里边,不管老幼男女,无论祖师堂嫡传还是外门弟子,都喜欢或者骂或者调侃刘灞桥,还真不是冤枉他,纯属刘灞桥自找的。

而且此物,惊喜之大,岂是一个读书人考中进士能比的,百福地众多神,人人有份,故而酡颜夫人完全能够想象,将来自己与邵敬岩在那百福地,会是何等座上宾。不管陈平安与福地主事后谈得如何,她酡颜夫人说不定都能在百福地捞个客卿当当。作为梅树成精的上五境草木精魅,岂会对百福地没有念想?这就像浩然本土妖族修士将铁树山视为圣地,山泽野修对白帝城心神往之是差不多的道理。

如今却是当了龙象剑宗的记名供奉,公认是陆芝的好友,落魄山的记名客卿,如今与邵云岩作伴,浩然九洲何处不敢去。

其中远幕峰,陈平安已经早早送给了李宝瓶。

只是相较于已经拥有两位玉璞境剑仙的正阳山,如果只是比拼纸面实力的话,风雷园到底是落了下风。

这让刘灞桥很开心,躺着不动,啥事没做,就保住了屁股底下的那把座椅,所以最近在风雷园,再瞧见那些个只会说风凉话的师门长辈,刘剑仙腰杆硬,嗓门大,说话冲。

有人骑驴入山,摇摇晃晃,意态闲适。

学拳别与曹慈比天赋,练剑不与宁姚比境界,如今更是几座天下山上公认的事实了。

刘灞桥玩笑道:“总算见过真人了,感觉如何,有没有大失所望?”

作为正阳山的死敌,如今的风雷园,因为园主黄河已经赶赴蛮荒天下,如今身在日坠渡口,犹有师弟刘灞桥这位元婴境剑修坐镇山头。

刘灞桥问道:“什么意思?”

然后赵树下就被早已等在门外廊道的朱敛,背着下楼去了。

就像一座越是等级森严的大衙署,走在路上,遇见了一把手,不敢也不宜凑上去套近乎。

刘灞桥略作思量,笑着点头,很在理。

“就像山看水,水流山还在,喜欢之人,只管远去,我只管喜欢。”

陈平安点头笑道:“见过‘霆霓’道友。”

小米粒原本趴在青竹廊道中,双手托着腮帮数着崖外过路白云一二三,等到好人山主躺着,她就立即一个侧翻,再旋转半圈,一起仰面躺着,与好人山主有样学样,翘起腿一晃一晃。

很天才了。

庭院幽静,丛丛芭蕉绿窗纱,刘灞桥细细嚼着酒水余味,只觉得梅子酒酸牙齿。

每天清晨时分,还会陪着小米粒巡山一趟,再去泉府账房那边,陪着韦文龙和张嘉贞一起对账。

“她很小就被师兄带上山了,家乡是在越州那边,山清水秀的好地方啊,既出醇酒也多美人。”

如果只是这么一句话,就不是落魄山周首席的行事风格了,姜尚真的后边一句话才是精髓。

在倒悬山,酡颜夫人就只能扶持傀儡,担任梅园子的幕后主人,都不敢离开园子。

南宫星衍二话不说,直接一手肘打在刘灞桥肋部。

刘灞桥翻了个白眼,装,你也继续装。

而且刘灞桥的几个师弟,师侄,都是极有天赋的年轻剑修。

陈平安说道:“多说无益,自己体会。”

所以先前纯阳真人才会在那边崖刻一篇道诗。

上次姜尚真说话直接,那些个不熟的仙府,只要买卖双方,你情我愿,就有了香火情。

陈平安后仰躺去,双手枕在脑袋下边,翘起腿,笑着问道:“暖树,小米粒,你们说岑鸳机这么辛苦练拳,到底追求什么?”

刘灞桥问道:“阮铁匠到底怎么想的,说搬就搬了。”

陈平安跟她们约好了,每天这个时辰都可以来这边耍。

下了山,偏偏只在一个女子那边,话都不敢多说一句,不敢多看一眼。

刘灞桥就只是想要下山而已。

陈平安置若罔闻。

刘灞桥翻身下了驴背,“练剑不能关起门来闷头瞎来,看看风雪庙魏晋,再看看你跟刘羡阳,哪个不是喜欢到处乱晃的,你们仨,都是四十来岁跻身的玉璞境,我之所以现在还只是个元婴,就是下山太晚,次数太少。”

陈灵均一直对这家伙怒其不争,也是个扶不起的惫懒货色,自己都不想着升官,让他景清大爷如何栽培、提携?

山上都是些琐碎小事,不累人,就是最能消磨光阴,所以暖树最近只要得闲,就会来这边缝制布鞋,当是休歇了。

朱敛背着浑身浴血的赵树下,“公子,根本没法打啊,那场问拳,地点不变,不如时间再缓缓?万一今年南苑国京城整个冬天都不下雪呢?不如明年再说吧?后年也行!”

南宫星衍小声感叹道:“刘师叔,你还真认识陈剑仙啊?”

刘灞桥恍然道:“你不说我倒要忘了,这次开峰庆典,魏山君若是能够忙里偷闲,也是极好的。你记得帮我捎句话给披云山。”

南宫星衍呸了一声,转头就走。

而陈平安自己就留了三块无事牌,送给刘灞桥这块,就是其中之一,数字是六。

刘灞桥叹了口气,“丫头啊,你之所以如此干脆利落,不拖泥带水,是因为你只是仰慕,不是真正喜欢。”

陈平安笑道:“你也别忙着幸灾乐祸,等着吧,正阳山的下山,篁山剑派,可能马上就会换一个字了。”

何况纳兰玉牒这个财迷小算盘,还喜欢跟着担任落魄山掌律的师父,一起乘坐风鸢渡船,走南闯北,跨越三洲之地,据说随身携带一本册子,在各个仙家渡口靠岸,有想到能够挣钱的好点子就立即记录下来。

曾经租借出去、却又再租借回来的三座山头,宝箓山,彩云峰和仙草山,如今自然也是可以作为开峰地址的。

“……”

到了落魄山山门口那边,瞧见了山主带人上山,仙尉道长立即从竹椅那边起身,陈平安再帮忙介绍双方身份。

陈平安近期每天最少拿出一个时辰,在竹楼二楼,给赵树下教拳。

背竹箱,手持行山杖,曾是老爷带起来的风气。

酡颜夫人神色微变,笑容牵强起来。

陈平安笑道:“这就当是你在南塘湖青梅观消耗一百多年道行的报酬了?”

小米粒点点头,双臂环胸,闭上眼睛,皱着两条疏淡微黄的眉头。

“我是否喜欢谁,与谁喜不喜欢我,半颗铜钱关系都没有!就像……”

酡颜夫人听到这里,只觉得心都凉了,又添了个天大委屈不是?有你这么说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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