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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3.第1113章 醉得不知人间第几天

陈平安微笑道:“我相信如今的梅净,所以将来遇到事情,找宗主齐廷济求助,未必讨喜,让陆芝出面解决,痛快是痛快,可毕竟很容易一发不可收拾,齐廷济哪怕愿意帮忙收拾那个烂摊子,不找陆芝说什么,但是你肯定就要被穿小鞋了。所以你就要靠自己了,比如写一封信寄给落魄山,跟我打声招呼,保证随叫随到。”

哈,她又不是痴。

刘灞桥对陈平安还是很有信心的,短短三十年间创建上下两宗门,再说了,陈山主还是他刘灞桥看着长大的嘛。

南宫星衍点点头,“可能吧。”

刘灞桥会心一笑,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敢爱敢恨了吗?

这天晕死过去的赵树下又被朱敛背着泡药水桶。

大体上就是这么个风气了。

陈平安笑道:“幸会。”

双方瞧着关系确实很好,都愿意亲自下山来接刘师叔呢,上了山还能喝上顿酒。

刘灞桥哈哈笑道:“陈平安,每次看到你,我就觉得自己格外英俊。”

裴钱每过一段时日就会寄信到霁色峰,按照老规矩,都会在信封上写一句“右护法亲启,暖树姐姐读信和保存”。

不过当然是一张符箓化成的驴子,修道之人翻山越岭,若想珍惜脚力,都喜欢用这类符箓来代步,就是价格不低,而且损耗颇多,下五境练气士往往是买得起,用不起。

说到这里,陈平安笑道:“与我关系亲近与否,能否称之为朋友,你其实不必用丢几瓣橘子皮来试探,要不是暖树需要收拾屋子,而且暖树绝对不会让我代劳,我才懒得管你。”

刘灞桥立即来劲了,“仙尉道长,记得与那个编订年谱的修士提个要求,别光写名字,最好加上我跟南宫星衍的境界,一个不到百岁的元婴,一个才二十……十八岁的观海境,都是剑修!”

昔年宝瓶洲地仙联袂登高飞升台,能否得见远古天门,就是一块最好的试金石。

仙草山中,杏桃里,笛声悠悠喊来满天月色。

修士甲子老洞府,剑修百岁跻身中五境,却还算是年轻的。意思是说一位修道之人,在甲子岁数跻身中五境,当然不容易,却已经当不起天才称呼,剑修却是例外。

陈平安笑道:“骗我掉以轻心不成,就开始吓唬我呢?都用上兵法啦?”

“邵云岩境界不够,虽是剑仙,却不擅长与人厮杀,况且他志不在剑道登顶,以前是,以后亦然。”

陈平安笑呵呵道:“我也是运气好,交了这么个朋友。”

在二楼内浮现出的二十四张符箓,刚好与一年节气一一对应,从立春雨水和惊蛰至冬至小寒与大寒,当陈平安一挥袖子,屋内只留下小暑、大暑两张节气符箓,二楼顿时拳意弥漫,如酷暑炎炎,让赵树下瞬间汗流浃背,等到陈平安再只是捻出大雪、冬至两符,屋内顿时就变成了寒冷冻骨的拳意,陈平安让赵树下拉开桩架,朝自己出全力递出一拳,赵树下照做,陈平安抬手轻拂,将拳意打散,再捻出谷雨与霜降两符,赵树下再出拳,结果发现自己好像一拳倾力递出,师父根本无需躲避,拳意就自行消磨在两人之间,离着师父所站位置,好像还隔着千山万水。

西边大山,如今还留下十余个外乡仙家势力,就像作为黄粱派下山的衣带峰。

如今一身青衫长褂,脚穿一双千层底老布鞋,也是。

陈平安就随便用了个借口拒绝此事,说是别处宗门,金丹开峰,落魄山得是元婴境。

刘灞桥腹诽不已,装,继续装。

陈平安收起绳结,说道:“你这次陪着邵剑仙云游中土,可以帮我捎句话给百福地,就说我下次拜访福地,会携带此物,至于归还一事,需要面议。”

“对了,陈平安,你前边说的谋划,到底是谋划什么,后果这么严重?”

————

落魄山创建下宗,而且还是在桐叶洲的剑道宗门,大骊朝廷这边就没有任何顾虑了,一定会继龙泉剑宗之后再扶持起一个新的剑道宗门,用以聚拢旧朱荧王朝的气数,最终三座剑道宗门,形成三足鼎立之势,稳固一洲剑道气运。目前唯一的变数,就看风雷园黄河能否在蛮荒天下战场破境了,如果黄河能够跻身玉璞,大骊朝廷恐怕就要为难了,不是对风雷园观感不好,而是风雷园剑修太过“纯粹”,不如正阳山诸峰剑修那么懂得“审时度势”。

陈平安摇头道:“我们落魄山没有文庙那边的邸报。”

龙泉剑宗搬迁离开处州,刘羡阳从阮邛手中接任宗主,山君魏檗帮忙搬山,山空水来,最终造就出了一座巨湖。

陈灵均每天掐点“闭关”两个时辰,就准时出门,要么去山门找仙尉道长唠唠嗑,要么就顺道去骑龙巷视察一番,贾老哥当了风鸢渡船的二管事,不着家啊,就只能跟那个升了官的白发童子拌个嘴,来回路上,瞧着空落落的行亭,白玄这小兔崽子不在那边摆摊喝茶了,陈灵均觉得挺不是个滋味的,就想着什么时候好好劝一劝老爷,不如把白玄喊回来吧,小心又被大白鹅挖了墙角去,咱们落魄山岂不是又要折损一员可堪大用的未来大将?

梅净是酡颜夫人在避暑行宫秘档上的真名,她的妖族真名。

而且刘灞桥还是宝瓶洲自己评选出来的年轻十人之一,当然,具体名次是一直跌了再跌。

其实脾气暴躁得很,再加上她那把本命飞剑的关系,故而在风雷园,谁都不愿意跟她演练问剑,她那几个金丹境的祖师、师兄,只教剑术道诀,绝不亲自下场切磋。

————

陈平安呵呵一笑,“你说巧不巧,我是练气士,更巧的是刚好五行本命物齐全,下雪一事,不成问题,想要雪下得多大都行。”

他嘴上说是担心书信一封请不动陈平安,当然是个蹩脚借口,陈平安的念旧,刘灞桥最清楚不过,别说飞剑传信,就算风雷园这边不给请帖,只要陈平安听说了此事,只要无事在身,估计都会亲自赶去道贺。

酡颜夫人嫣然笑道:“没问题!”

之后再一次给赵树下教拳,陈平安这个当师父的,可能是终于调整好心态,于是赵树下就开始吃苦头了。

朱敛说道:“那我认个输?”

就是个贱货。

跟他们比较,没什么意义。

山门非但没有就此颓败,“家道中落”,反而呈现出一种蒸蒸日上的气势。

回到竹楼后,陈平安就亲笔回复一些个请帖。

白玄和孙春王,虽然没有 却也留在了密雪峰上的那处洞天道场内炼剑。

陈平安双手笼袖,走上山顶,“梅净,是叫这个名字,对吧?”

“要我说啊,我们邵剑仙才是活得很通透的人,醉后添杯不如无,渴时饮水甘如露。老来身健百无忧,且作人间长寿仙。就这么两个道理,一个如何为人处世,一个为何上山修道,都被他彻底想明白了,真正做好了。所以邵云岩也不合适为你出头。”

陈平安也不打搅她,转头笑问道:“暖树,那些闲置的藩属山头,远幕峰之外,有特别喜欢的地方吗?要是有,就跟我说一声,我帮你留着。”

陈平安继续说道:“某位大爷就不一样,已经在犯愁到底该选灰蒙山好,还是朱砂山好了。在牛角渡那边,还故意有此问,给我下套呢,我就没搭茬。”

刘灞桥理直气壮道:“二弟别说大哥啊,就你和魏山君联手捣鼓的那些夜游宴,整个北岳地界,都快怨声载道了,我跟你们比,差远了。”

陈平安笑道:“你也就是运气好,风雷园年轻一辈天才多,两三百年内都不会有那种后继无人的顾虑,不然以黄园主的性格,在下山之前,都能直接降下一道法旨,让你禁足百年乖乖练剑。”

酡颜夫人流露出讶异神色,年轻隐官算是白给自己一份人情?

像那山下王朝,给那些金榜题名的京城举子报喜?可都是有报酬拿的!

刘灞桥笑嘻嘻道:“我们一路走来,也路过好几个山头仙府了,我瞧着不少谱牒修士也都在山上朝山下张望呢,怎么就没谁来山脚这边套近乎,与你打声招呼?”

正阳山那边,祖山一线峰的山主竹皇也好,满月峰上的玉璞境老祖师夏远翠也罢,还真不敢与元婴境的黄河问剑一场,谁都不敢说高一境就能稳赢。

“跟师兄约好了百年之内跻身玉璞,这不是还有九十多年嘛,凭我的练剑资质,急什么。”

差不多都是跟黄粱派差不多的山门,在宝瓶洲都属于一流垫底、二流靠前的底蕴,否则当初也凑不出几袋子金精铜钱,让嫡传弟子来这边碰运气。

陈平安给赵树下教拳之外,就是呼吸吐纳与炼剑了。

在风雷园那边,她先前看过了那场镜水月,便有了句口头禅。

结果听说隋右边跑了,去了桐叶洲,在落魄山的下宗那边担任祖师堂供奉,如此一来,宝瓶洲年轻十人,就等于出现了个空缺。

年纪不大,某处风景不小。

其实朱先生早就很喜欢穿布鞋,只是谁都没在意。

停顿片刻,陈平安笑道:“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陈平安伸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这颗机灵的脑阔儿,帮忙想个主意?”

她突然转过头,问道:“陈平安,今天与我谈心,先取出彩色绳结,再报出我的真名,然后说出齐宗主、陆先生和邵云岩的各自心性,最后与我说明初衷,是不是也算一种对我的拆解?”

岁月悠悠,反正当年为难她的那拨练气士,也没剩下几个了。

老厨子犒劳自己,炒了两碟下酒菜,每抿一口酒,翻动一页拳谱。

刘灞桥撇撇嘴,“变成篁山剑宗?反正都是虚的。”

“别把一件好事,一句好话,说得这么怪。”

正阳山故意将下山放在旧朱荧王朝境内,用心如何,一洲皆知,但是有好事者帮忙做过一番调差,至少有七成剑修胚子,依旧是将风雷园作为第一选择。当然这得好好感谢落魄山了,如果没有那场观礼,估计就不好说了,说不定会形势颠倒过来,从七三开变成了三七开。

刘灞桥建议道:“先说不去,今儿先用个贺礼糊弄过去,回头再给风雷园一个惊喜,其实更好。”

离着落魄山还有段路程,一人一驴就要过溪涧石桥时,对面出现一袭青衫,微笑道:“驴背何人,独得诗句。”

南宫星衍摇摇头,“师叔,我跟你可不一样,绝对不会像你这么半死不活的。”

陈平安却说道:“知道,一个很年轻的龙门境剑修,杀力在同境剑修当中,算是很出彩了。怎么,这就结金丹了?如果没记错,邢有恒如今才三十岁出头吧?”

下山、下宗势力过大,反客为主,一向是山上大忌。

愁思飘到眉心住,老尽少年心。

南宫星衍不愿意打搅师叔与陈山主的叙旧,就跟着那个叫暖树的粉裙女童去一处府邸住下,与刘灞桥的宅子相邻。

陈平安说道:“齐廷济有自己的野心,而且很大,他还是一个极端追求思路缜密、行事严谨的人,换句话说,就是个有强迫症的,有洁癖,只是他一直隐藏很好,以前在剑气长城管着一个家族,环境逼仄,由不得他流露天性,舒展手脚,如今变成了宗门,在南婆娑洲一家独大,所以这个特点会逐渐扩大、显露出来,何况你在齐廷济眼中,是有个标价的,这句话说得很难听,而且也有背后说人是非的嫌疑,但我不希望龙象剑宗,将来因为你,因为某件事,导致陆芝跟齐廷济翻脸,大好局面,付诸流水。不管别人怎么看,只说我,在某种意义上,是将婆娑洲的龙象剑宗和桐叶洲的青萍剑宗,都视为剑气长城的香火延续。”

陈平安说道:“返回浩然天下,衣锦还乡,云游四方,作何感想?”

中土五岳,烟支山的那位女子山君,在功德林那边,曾经送出一只折纸乌衣燕子,可以视为一位香火小人,只需要放在祖宅匾额或是房梁上边,而且离着名山大岳越近越有灵气。

刘灞桥疑惑道:“怎么讲?”

当然了,落魄山不用担心这个。

刘灞桥说道:“别废话,就说你到底去不去吧。”

酡颜夫人小心翼翼说道:“我已经释然了,隐官大人不必担心我会在这边与谁不依不饶,继而给龙象剑宗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远幕峰与黄湖山相邻,流云至此山如人缓缓登山再骤然奔袭下山,霎时间云海倾泻如瀑。

别看小姑娘长得柔柔弱弱,身姿纤细,眉眼温婉。

只是一旦成为儒家君子贤人,就不可担任任何仙府门派的谱牒修士、记名供奉了。

最近陈灵均一直找那骑龙巷左护法谈心,骑龙巷分舵,新设骑龙巷总护法一职,点卯勤快的朱衣童子顺势升迁,升官了。

都已经超出一般意义上天才的范畴了。

仙尉与两位贵客稽首致礼过后,小声问道:“就不用记录在册了吧?”

熟能生巧,再之后教拳,因为大致确定了赵树下的体魄极限,陈平安能够保证接近一个时辰的喂拳。

南宫星衍接过那块玉牌,仔细端详一番,疑惑道:“这是?”

陈平安点点头,“有点明白了。”

天底下果真有如此英俊的男子!

刘灞桥抖了抖袖子,轻声说道:“喜欢一个注定不会喜欢自己的人,可能会比较辛苦。”

陈平安购买了许多大条青石板,打算将整座远幕峰山路都铺成青石路,两侧竖起竹栏,山中青竹遍地都是,倒是可以就地取材。

程朝露,何辜,于斜回,各自拜师,由于他们的师父都是青萍剑宗祖师堂成员,便跟着更换了谱牒,理所当然去了桐叶洲。

暖树低头轻轻咬掉线头,好奇问道:“老爷,那只折纸燕子是送人了吗?”

等到刘灞桥打着酒嗝,拍肚子哼着曲子,醉醺醺返回住处,少女剑修好像刚好出门。

屋顶那边,有人贱兮兮笑道:“灞桥兄,别愁眉苦脸了,愁给谁看呢,来来来,继续喝酒。”

如今风雷园,那几个辈分高的老古董,每天就是担心园主,表扬邢有恒他们几个,再来骂刘灞桥一个。

陈平安笑着点头,“很不舍得,送了心疼,只是送了也会心安。”

而且粉裙女童也不愿意离开这里,就算离着落魄山再近,也终究不是落魄山啊。

仙尉道长辛苦看门一天,挑灯夜读,偶尔也会提笔蘸墨写点什么,前人为今人谋福祉,今人也要为后人做点贡献。

陈平安犹豫了一下,说道:“你这边不用录档了,但是回头跟箜篌说一声,就说风雷园刘灞桥和南宫星衍,今天做客落魄山。”

陈平安闭着眼睛。

刘灞桥苦笑不已。

刘灞桥点头道:“按照师兄的说法,宋道光,载祥,邢有恒,南宫星衍,他们几个,未来都有希望跻身元婴境。”

陈平安微笑道:“劝你还是省省吧,少在这边示敌以弱。”

陈平安解释道:“落魄山刚刚有人负责编订年谱了。”

最后真正留在落魄山这边的,就只有纳兰玉牒和姚小妍两个小姑娘了。

小陌在那栋被自家公子取名为两茫然的私宅书楼内,瞥了眼窗外,本想说点什么,想起公子的教诲,便忍住没开口。

陈平安没好气道:“这有什么舍得不舍得的,她是剑修,青萍剑宗是剑道宗门,要是她留在落魄山,才叫有鬼了。”

要想在倒悬山,道老二那位大弟子的眼皮底下,开辟出一座梅园子,她岂能不自报真名。

郭竹酒不爱去拜剑台,反而经常去仙草山那边闲逛,身边也经常跟着个貂帽少女,撺掇着郭竹酒一起成立个帮派。

南宫星衍呵了一声,不屑回答这种白痴问题。

结果九个孩子,虞青章和贺乡亭与于樾拜师,离开了宝瓶洲。

陈平安说道:“人有心结树有疤,浩然天下,或者说浩然天下的练气士,尤其是谱牒修士,在你心中,就是一个疤。”

陈平安站在路口默然站立片刻,走回廊道那边坐着。暖树在缝制布鞋,身边搁放着一只针线笸箩,手指上戴着顶针,纳鞋底既是体力活,也需要心灵手巧,分针引线,丝毫不差,小暖树心灵手巧,神色专注,一手攥住鞋底,一手拽起针线,力道得均匀,布鞋才能轻便且结实,一双好布鞋的千层底,没那么容易缝好的。小米粒也跟暖树姐姐预定了两双布鞋,本来是右护法想要直接预订二十双的,结果挨了暖树姐姐轻轻一板栗,罢了罢了,看来漫天要价坐地还钱这个策略行不通哩。

到了山上,陈平安让老厨子炒了几个佐酒菜,拉着刘灞桥喝酒。

好像双方不谈正事,就没什么可聊的了,一时间就有些沉默。

陈平安笑问道:“怎么想到来落魄山了?”

不过刘灞桥很喜欢,像自己。

“只要今天山主开口,我离开霁色峰就去敲门,明儿但凡有一位仙师不是眉开眼笑搬出山头的,就算我这个新任首席供奉,做事情不讲究!”

这样的口头承诺,陈平安只给过两位,挚友刘景龙,穗山神君周游,后者还是因为与自家先生的缘故,陈平安上次游历穗山,留下一句“但凭差遣”的承诺。

不过大骊朝廷暂未正式命名,据说朝廷礼部那边,已经有官员建议取名为还剑湖或是落剑湖,也有说是骊珠潭、放龙湖的。

不知不觉,反复说。

暖树想了想,轻声道:“朱先生说她是拳中有自我,裴钱说她是想要证明女子练拳也有大成就,陈灵均说她是,各有各的说法,我觉得岑姐姐可能就只是在做一件自己真心喜欢的事情吧,别人眼中的结果如何,好像不是那么重要,又可能这个过程就是最好的结果。”

一楼廊道这边,暖树和小米粒面面相觑,两个小姑娘都是轻轻叹了口气,不说什么了。

天下草木卉精魅,祖师堂其实就只有一座啊。

就这样,又一天,白云走上青山头,来了又走。

南宫星衍神采奕奕。

风雷园剑修从不关心山外事,方才在酒桌上,陈平安也没多说这些无事牌的价值所在,只是刘灞桥又不是蠢人,当然知道这是有钱都买不着的好东西。

几乎从不公开赞许他人的黄河,唯独赞誉她是风雷园剑修当中,唯一得“雷”字真意者。

刘灞桥气笑道:“不然?摸着良心说说看,你师叔是那种喜欢吹牛的人吗?”

如果蒋去没有成为崔东山的嫡传弟子,更换谱牒,去了青萍剑宗,那么作为落魄山严格意义上的第一位符箓修士,等到蒋去将来成功结金丹,宝箓山就是预留给蒋去的。

陈平安没有撤掉那两张符箓结成的“小阵”,只是让赵树下先靠墙而立,然后陈平安再起一拳架,刹那之间,屋内拳意凝如洪水流淌,四散而开,拳意汹汹撞壁激荡而起,整座竹楼随之一震,继而整座落魄山都开始山气,云海轰然而散。

其实比起小时候的裴钱,赵树下还要略好几分。毕竟裴钱还会经常用木棍、竹片绑着胳膊和手指抄书。

可是她每天这么练拳,夏去秋至,冬去春来,年复一年,风雨无阻,照理说总得有个想法和盼头,可好像岑鸳机也没有说一定要如何,好像练拳就只是练拳,连陈平安耐心这么好的人,甚至都会无聊到想要帮岑鸳机大致算一算,上山下山再上山,这些年到底走了多少步的拳桩。

另外一块无事牌送给了桐叶洲青虎宫的陆老神仙,数字是八。

刘灞桥只得解释一番,原来当年在那春幡斋议事堂,作为新任隐官的陈平安,曾经送出去一批避暑行宫秘制的“无事牌”。

所以当时隋右边在祖师堂议事途中,突然提出要求将拜剑台作为道场。

小米粒大摇大摆去询问老厨子要不要一双布鞋的时候,才进大门就开始嚷嚷,朱敛系着围裙提着菜刀走出灶房,结果小米粒就那么低头一瞧,是布鞋,再那么抬头一看,有菜刀,一老一小,大眼瞪小眼,反正当时场面就挺尴尬的。

朱敛嘿嘿笑道:“公子不该借那本拳谱给我的。”

酡颜夫人怔怔出神,回过神后,默不作声,她只是仪态万方,与年轻隐官施了个万福。

刘灞桥牵着毛驴,笑道:“我有个师侄叫邢有恒,你应该没听说过……”

这个每天看似吊儿郎当乱晃悠的邢有恒,其实背地里修行最为勤勉,堪称拼命,每次离开道场,却会假装诧异,唉,某某师兄怎么又在闭关炼剑?

刘灞桥笑骂一声,站起身,脚尖一点,来到屋顶,发现已经放着六壶酒了,刘灞桥立马就有点怂,陈平安也不管他,自顾自揭开一壶酒的泥封,刘灞桥一咬牙,坐在旁边,将三壶酒往自己身边一搂,骂骂咧咧,咱俩各喝喝的,谁劝酒谁孙子。陈平安笑道谁挡酒谁孙子。

向山下去一回又一回,吾将老。

天下共分明月夜,两个光棍在闷酒。

真正饮酒无需劝,醉得不知人间第几天。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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