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7章 童年是个楔子
一处乡野村塾,有个名为陈迹的教书先生,正在指点弟子某个桩架。
赵树下休歇时,心情复杂, 因为白天,师父差点被个闯入学塾的泼妇挠脸。
玉宣国京城,无宵禁,摆摊算命的道士吴镝,下厨吃过一顿宵夜,在夜幕中走出宅子, 期间路过长宁县衙署,衙神祠那边灯火通明, 估计是又有争执了。道士往北走,走在一条永嘉县内的陋巷,打算找一个少年,闲聊几句。
裁玉山那边,担任竹枝派外门知客的陈旧,来到河边已经打窝处,准备夜钓,高手就是如此,只需一竿一凳一鱼篓,绝对不摆地摊。
合欢山中粉丸府,草鞋背剑、化名陈仁的少年,剑鞘空空如也,在犹豫要不然让弟子跟那个眼神不正的温宗师过过招,练练手。
泼墨峰山顶这边,一派仙风道骨装束的陈平安闻言不置可否,笑着告辞,与曹溶行了一个道门拱手礼,“曹天君若能暇时做客落魄山, 只需提前知会一声,定当扫榻以待。”
曹溶也没有说自己一定会做客落魄山,只是笑着还礼一句“福生无量天尊”。
陈平安身形化虹,转瞬即逝,就此离开泼墨峰之巅,几个眨眼功夫便离开了合欢山地界。
陆沉重新蹲在地上,捡了九颗小石子攥在手心,轻轻摇晃,好似丢掷骰子一般,随手丢在地上。
虽说曹溶自称资质鲁钝,修道三千载,始终未能找到一条霞举飞升的大道,只是这种客气话,听过就算,最好别信。
既是知行不一,追本溯源,其实就是身心不一,身在此处,心在彼处。
曹溶哑然。
陈平安双手拎起长袍褂子,落座翘腿,拍了拍膝盖,微笑道:“这里算是袁剑仙的一处避暑别院?”
双手合掌,轻轻呵气,陆沉再抬头望向合欢山那边,问道:“贺小凉如何了?”
陆沉猜出他的心思,笑道:“是完全想不明白,为何一个陈平安在好友刘羡阳这边,为何连半点嫉妒之心都没有?”
入夜,儒生挑灯夜读佛典,寺内塔铃相语,星斗阑干去屋顶不远,似可以竹竿挑落一二星代替灯烛。
陆沉笑道:“金仙庵的开山祖师,当年是怎么回事,她犯了多大的错,才会被你除名,沦为灵飞观弃徒,她又为何心心念念想要恢复谱牒身份?给说道说道。”
古寺旁有聚仙崖,建造一亭。
这就需要用掉九张符箓,其中两张还是极其稀罕的青色符纸,是任何一位儒家书院君子,道家真君,佛门罗汉,都不得不谨慎使用的珍稀之物。而这些符箓分身一旦祭出,灵气流散可以补充,只是会消耗符纸本身,故而是有时限的,除非对其关门封山。
“又如筑京观,尸骨累累,堆积成山,最高处活一人,只站着一个自己。此人却不是杀人,而是自杀。专杀心中贼无数。”
陆沉笑道:“这就算厉害了?其实陈平安还有一层修道之法,是至圣先师传下来的‘六艺’,以及那句‘君子道者三’,九个分身,都没闲着。你要有兴趣,可以再猜猜看是怎么个各司其职,我就不与你泄露天机了。”
当初在陆掌教暂借十四境道行给陈平安期间,年轻隐官可没有闲着,“物尽其用”,在游历宝瓶洲山水之间,趁着境界高到不能再高了,得以“居高临下”,绘制了位于那部丹书真迹后边书页的上品符箓,数量极为可观,但是在那之后,即便是后来问剑托月山之时,一直没有使用,三百余张符箓,被陈平安全部锁在一只被“封山”的小木箱子里边,名副其实的压箱底了。
曹溶好奇问道:“师尊与陈平安关系很好?”
陆沉显然对这个结局早有预料,笑道:“你以为那个北俱芦洲北地剑仙第一人的名头,是个架子么?岂有此理。”
这其实也是许多读书人的症结所在。
在一处院门口外停步,道士敲门喊话,片刻后,一个黝黑消瘦的草鞋少年,终于还是开了门。
知道很多个为什么,却都无法解决问题,可能恰好才是痛苦的根源。
按照当年陈平安随后的解释,就是他看东西,比听别人说话,更容易记住。
远看是阿良,近看是隐官。狗是真的狗,一个比一个狗。
小沙弥叹了口气。
终究还是不得其法。但如果有朝一日,真正得其门而入,相信会有一番别有天地的景象。
陆沉点头笑道:“天底下有几个人,喜欢扇自己耳光,吃饱了撑着自讨苦吃吗?”
这幅光阴画卷中,少年又先后说了两句话。听不懂,但是大多记得住。其实看一遍就记住所有细节了。
这位祖籍就在骊珠洞天桃叶巷的道家天君,身份地位,就跟早年神诰宗祁真在宝瓶洲差不多。
曹溶说得再简略不过,旁人听着像是十分云淡风轻,不过相信所有置身其中的当局者,连同那个并未出手的谢实,都不会觉得有半点轻松,嗯,可能除了那位见惯了大场面的顾师兄。
陆沉也懒得计较这种事情,说道:“回头你与湘君打声招呼,恢复此人在灵飞观那边的谱牒身份。”
但是他当窑工学徒之初,只看一遍,就记住了所有的细节。
寺庙里的巡山僧人,都说山中有那俗称大虫的山君,齿高于人,大如牛,似有灵,从不伤人。
陆沉笑问道:“曹溶,还会觉得陈平安此举,是得不偿失吗?”
只有老厨子独自一人,坐在别处,在看一幅赶考书生夜游鬼宅的镜水月,手托菜盘,一盘炒黄豆,老厨子丢了几颗炒黄豆在嘴里,正看到一处闺阁楼外,有白、红两件衣裳在空中萦绕回旋,就是不落地。
只说符箓阵法,曹溶就极有见解,无需掐诀演算,心中便有了个答案。
估算了一下,按照山上的市价,将修士的灵气折算成神仙钱,陈平安如果选择卖出那一箱子符箓,不少挣。
曹溶点头道:“不除五心,所谓禅定终是邪定,所修神通终非正法。修道之人的心魔,便是由此而来。”
山中无镜,见己颇难,唯有每日抄经写字时,可见手指渐露筋骨。
曹溶蓦然想明白一事,难掩满脸意外神色,问道:“师尊,难道陈平安是以道家术法结阵,同时以佛家手段消除五心?既是各司其职,各自修行,又是自己为自己护道?”
云雾稍淡,寺庙尚未受戒的小沙弥,按时端来食盒,于僧侣梵呗声里,双鬓霜白的儒生,独自朝饭云中,一大碗白米粥,两份佐粥小菜,一碟豆腐乳,一碟盐豉干菜,儒生抬头偶见,一彩蝶乘云嬉戏至屋外檐下,为一老旧蛛网所缚,双翅扑腾不得去,儒生放碗起身,持屋内一支老竹根游山杖挑网救蝶,儒士回桌而坐,细嚼慢咽之际,见破旧蛛网,心中多出一问,要与住持和尚相询,饮食过后,出屋散步,巡檐览《戒坛律仪》,法度森严,偶有别字。
“在玉宣国京城摆摊的道士吴镝,与仇家近在咫尺,反而是‘嗔’,所以陈平安是故意火上浇油,凭此砥砺道心。”
境界可以借取,可亲自画符一事,还是需要消耗自身天地的灵气积蓄,这些灵气损耗,就是那三百张符箓的画符“本钱”了,
曹溶问道:“那位纯阳道人,说与师尊是旧识,他还欠师尊一份人情。”
风景旧曾谙。
言语之间,陆沉屈指一弹,便有一缕清风,拂中一位道门天君的眉心。
陆沉对此就更不奇怪了。
亭外来了个陌生人,小沙弥连忙低头合十行礼。
关于师尊与那位年轻隐官的传闻,这些年来,一洲山巅的小道消息,曹溶自然是听闻了不少,何况之前游历北俱芦洲,见到了师妹贺小凉,也听到了些内幕。
至于趴地峰火龙真人,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黑白两道扛把子身份的,总说贫道兜里没几个钱,说不来硬气话。
陈先生架子大得很嘞,抄写经书,写得一手很好的小楷,寺内僧人与他乞求字帖扇面或是楹联,皆被婉拒。
陆沉说道:“欠人情算不上,纯阳道友与白骨真人曾经同游青翠城,他与你师尊还是很投缘的。”
刚刚跻身飞升境的白裳,若是赢了三千年前就已经证道的吕喦,才是怪事。
有些事,陆沉懒得去推衍演算,他是个以道为事的道士,又不是一只张开翅膀护住一群鸡崽儿的老母鸡。
曹溶说道:“武夫止境,气盛一层,需要遍观山河。”
看着那个相貌清癯、双鬓霜白的儒士,瘦如野鹤。
“到最后,一座山巅,说是剑气浓郁似水再结冰,毫不夸张。”
“幸好我第一个见的陈平安,是那个竹枝派的外门知客陈旧,而不是这边的背剑少年陈仁,或是另外某个。不然这家伙,肯定要翻脸!”
陆沉满脸愁容,点头道:“好是好,纠缠也深,一笔糊涂账。”
当时听到陆沉的这句话,总给人一种暮气沉沉感觉的草鞋少年眼睛一亮。
远离一切颠倒梦想。
等到陈平安下山,回到山脚寺庙,已经是夜幕沉沉的光景,在住处研墨,摊开纸张,写下一语。
小沙弥犹豫了一下,说道:“陈先生,与你求个事呗。”
心中知道的是一条道路,脚下行走的是另外一条路。
由不得曹溶不去看风景。
此山有数峰,常在云雾中,不轻易与山外俗子展露面容,山势险峻,道路崎岖,寺高于云。
去山道那边,岑鸳机还在练拳,她如今看待年轻山主的眼神,总算不那么防贼了。
袁化境收拾情绪,淡然道:“早年偶然御风路过,喜欢这里的清净,每年闲暇时,我就都会来这边住上一段时日。我们九个,身份见不得光,不好抛头露面,差不多都有个类似散心的地方,隐姓埋名,改头换面,无事时就换上一种身份,比如改艳,就在京城开了那间仙家客栈。陆翚在一个畿县当县尉,韩昼锦在一个赤县开了个铺子,自己当东家,做些边境贩茶的生意,还有人领着秘书省试正字的俸禄。”
曹溶摇头道:“白裳与那位纯阳道人,就在这山顶石坪大小的地盘之内,比较剑法高低。”
陆沉站起身,“曹溶,你也兼修符箓,觉得陈平安如此大费周章,不惜涉险行事,分出这么多的心神,意义何在?”
曹溶倒是没有太多震惊,也无丝毫愤懑,只是疑惑不解,不知师尊用意为何,轻声道:“恳请师尊赐教。”
袁化境沉默不言。
三教宗旨,在很多事情上,只是说法和措辞不同,实则关节相通。
复杂的世道里,人之天真,就是一把无鞘剑,只能将其悬挂在一堵名为童年或少年的墙壁上。
仿佛是师尊收起了那份光阴画卷,此刻曹溶眼中所见,已经是此间天地景象。
曹溶正色沉声道:“得其环中,以应无穷。”
在这之后,曹溶便如同“开眼”,视线追寻着师尊陆沉的昔年视野,清清楚楚看到了一幅光阴长河旧画卷。
陆沉点头微笑道:“自然是故意为之,用心叵测,杀气腾腾。”
陆沉叹了口气,没来由说了一句:“佛家说贪嗔痴慢疑为五毒心,造作恶业,妨碍修行。”
泼墨峰之巅。
年轻道士弯腰推着一辆双轮木板车,坑坑洼洼的泥路上,响起一阵车轱辘滚动声响,进入一条光线略显阴暗的陋巷。
“那北俱芦洲,是出了名的剑修如云。照理说是怎么都会有个飞升境剑修的,顾清崧这厮说话不过脑子,做什么都轻松,不去说他了,你曹溶就不觉得奇怪?退一万步说,谢实作为山上长辈和地头蛇,也不劝劝我们贺宗主?”
这门手艺,门槛不低,小镇诸多龙窑窑口,姚师傅,又是最好的。
而曹溶眼中所见,或者说当年这一刻在师尊眼中的贫穷少年,整个人的气质蓦然一变。
陆沉先调侃一句,再解释道:“北斗七星,加上两辅弼,陈平安以符箓手法,打造出九个分身。方才这个陈平安,作为左辅右弼之一,不能在此逗留太久 ,否则牵一发而动全身,整个阵法就乱套了。”
道士道士,人行大道,有道之士。久视长生者,道龄足够长,活得久,就可以看到很多的后来人,一步步走到山顶。
早年陈平安一想到这个就来气,老厨子那屋子色胚,老的小的,就没一个正经人,你不去戒备,偏偏防我一个正人君子作甚?
走在台阶上,想起李-希圣赠送的《丹书真迹》,是一本薄册子,记录了八十多种符箓,分上中下三品,分别对应练气士的上中下三类境界。
可是退一步,吕喦成为候补之一,就没有任何悬念了。
儒衫文士亦是疑惑道:“你是?”
曹溶老老实实给出真相,“当年她太着急想要跻身上五境了,走了条歪门邪道,偷偷闭关,结果道心失守,走火入魔,被弟子察觉到迹象,只得将她强行拽出幻境,出手再晚一步,她就会被天魔乘隙而入,鸠占鹊巢。其罪当死,将她驱逐下山,已算网开一面了。”
寺内纸张粗劣,笔落纸上,如老驴负重登山。儒士休歇间隙,抖动手腕,以手指摩挲鬓角,想来与白云同颜色。
曹溶感慨道:“一道士一剑仙,纯以剑术对剑术,不曾想竟是道士完胜。”
儒士好像猜出小沙弥的心思,摇头笑道:“此事免谈。”
陈平安点点头,“松弛有度,修道之人,不能总绷着一根心弦。”
禺州。
然后小沙弥就会听到一连串古怪至极的声音,竖耳聆听,似乎是个佛家咒语,小沙弥只听得出首尾两字,既像古钟闷响,又似牛声,期间声音稍弱,最后便是蓦然轰一声,就跟打雷似的。
曹溶说道:“自然是贪。”
“白裳是想要让贺小凉经此一役,跌一两个境界,失去接下来某桩天大的机缘,一步慢步步慢,打算让贺小凉终其一生,难以望其项背。反正相互间都忌惮对方,都在赌万一,来个一劳永逸。一个赌白裳修道资质没那么好,不可能闭关就出关。一个赌贺小凉运气没么好,修行路上不可能始终洪福齐天,她总有走背运的时候。”
就像国师崔瀺,风雪庙剑仙魏晋,在宝瓶洲,怎么可能会这么被谁随便调侃。
此地山高风凉,即便入伏时分,据说僧衲犹需穿衣,一年四季,无需凉扇。山外来客偶有来此避暑,皆言人间正值酷暑。
文士会心笑道:“很好,这就叫有慧根。”
“禺州境内,有一座律宗古寺。佛家有言,修戒定慧,灭贪嗔痴。”
“我安慰他‘心稳’二字,很难得,不用看轻自己。”
沉默片刻,陆沉转头笑道:“当初让你走一条霞举飞升的证道之路,是我故意坑你的,否则以你的修道资质,证道飞升的路径,可以有很多,唯独这一条,你是注定走不通的。”
人如坐混沌中,伸手不见五指,口鼻之内,无非云气,熏熏然如饮酒而醉,儒生喃喃笑言,不料世间竟有云酒。
陆沉说道:“前边用了‘大多’,是个笼统说法。等到我解释了宁姚的身体状况,他信了,于是后边就用了‘所有’。”
陆沉说道:“曹溶,须从于不疑处起疑才能真正不疑啊。”
“他们是谁,大人物吗?”
小沙弥想了想,便与看样子是在异乡遇故知的一双朋友,告辞一声,去别处看风景去了。
此峰唯有一寺邻近山巅,孤立云表,禅房简陋,儒士与小沙弥曾经来此数次,迎客者,无山僧,唯有山犬吠声而已。
“落魄山的陈山主,剑气长城的末代隐官,一场正阳山观礼,何等威风,结果他就在那距离正阳山不远的裁玉山,跑去给一个只是正阳山藩属山头的竹枝派,还是当个外门知客,是不是何其……傲慢?”
少年却说自己比不上一般的学徒,就更不能跟刘羡阳比了,所以不奇怪。
陈平安来到山门口,坐在桌旁。
说到这里,陆沉满脸笑容,“陈平安就像遇到了一位知己。”
反正闭眼也无用。
陈平安笑道:“降伏心猿。”
“你要知道,陈平安是一个极谨慎的人,是极喜欢自我否定的人。”
只说梦中所见,难道是靠眼睛吗?
曹溶盘腿而坐,双手掌心朝上,叠放在腹部,就当是观道一场。
文士笑道:“人之慧根如你我呼吸的天地之气,值不值钱,得看你怎么看。”
陆沉双手笼袖,“曾经有个异想天开的念头,就不说给你听了,怕吓到你,当场道心崩溃。”
陆沉神色淡然道:“好像我们都有摧毁一切美好的趋势。”
“白裳为了证道飞升,他极有耐心,明里暗里,谋划深远,至少为自己铺设了三条道路,试图合而为一,很辛苦的。”
曹溶看到此处,陆沉“听”到这里,便继续开口道:“就像白玉京诸脉道统,雷法传承很多,五城十二楼,几乎都有涉及,但是公认雷法造诣最高的庞鼎,抖搂了一手压箱底的绝活,然后有个尚未授箓的道童,远远看了几眼,就说自己都看清楚了,掌握了全部的‘形似’。曹溶,你觉得这个道童的修道资质如何?
沿着青石板小路,走到老厨子宅子附近,远远就听到陈灵均和郑大风的招牌式笑声,陈平安用膝盖想都知道他们在做什么,看镜水月么,本想转身离去,犹豫了一下,陈平安还是跨过门槛,来到一侧厢房,两处都没关门,站在门口斜靠着,双手笼袖,只见屋内桌上用来观看镜水月的灵器,堆积成山,当下是一幅某个宝瓶洲小仙府的山水画卷,有一位身姿婀娜的仙子姗姗而行,郑大风摸着嘴巴,点评一句,乱弹琴!陈灵均见那女子落座梳妆台旁,开始挽发,青衣小童便嘿嘿而笑,说一看她扎头发,我就晓得事情不简单了……
陆沉惋惜道:“记得当年你跻身仙人境,我曾走出祖师堂挂像,后来在山中散步时,见过她。”
道人所以得仙寿者,不行尸行。作为陆沉七心相之一的白骨真人,无疑是反其道行之。
“你找我陆沉,肯定不行。陆沉找自家两位师兄,或是那个齐静春,也不行。”
故而越是心思细腻者,越有撕心裂肺之痛苦。
“那么若是平地起高楼呢,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呢。用一种心境打杀一种心境呢?”
袁化境一时语噎。确实,先前大骊京城地支九人,就数他跟陈平安最不投缘。
“找到一个合适的参照物,有多难?”
说错的话,做错的事,后悔的感觉,在身旁那条可望不可即的道路上,迤逦绵延成一线,教人不堪回首,不敢转头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