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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34.第1234章 纯粹剑修们

第1234章 纯粹剑修们

很奇怪,大言不惭一句的陈平安,接下来只是询问了丁道士一些再入门不过的常识。

道友是何时辟谷,在那之前一日三餐规不规律, 修行路上,什么时候跻身的某境,还记不记得具体的年月日,在不同境界呼吸吐纳和大小周天的详细情况……

别说是丁道士如坠云雾,就连谢狗都懒得不懂装懂了,她是真不懂山主想什么。

真想传道度人,授予一门所谓的飞升法, 你陈平安再另辟蹊径, 也至于如此土气吧?

那位编谱官倒是一一记录在册,白发童子对隐官老祖再敬佩,却也忍不住心中腹诽几句,这一个章节,她取得名目是好,可内容嘛,是不是过于清汤寡水了些?

陈平安问了一大堆俗不可耐的细枝末节, 最后问道:“丁道友, 想好了没有?”

丁道士倒是个实诚人,反问道:“有此飞升法,陈先生为何自己不修行此道?”

蹲在一旁的白发童子小鸡啄米,是个好问题。

陈平安微笑道:“我需要在旁观道和护道一场。”

可最后谢松竟然直接担任了记名供奉,甚至都不是什么客卿。

听到可能需要面对一头相当于旧王座杀力的大妖,宋聘几个当然没什么,曹衮身后几位年轻金丹剑修,难免脸色微变,只是很快就恢复如常,眼神坚毅几分,其中一位女子,她的眼神甚至还有炙热,一看就是个不怕事、更喜欢惹事的主儿,估计她那门派师长没少操心。

其实就数林君璧最可怜,想当那个捣浆糊的和事佬,结果被董不得终于逮住机会,又把林君璧骂了个狗血淋头。

虞青章说道:“我们也很感激曹师傅。”

陈平安说道:“在真武山那边,我碰到了一个拥有单字飞剑的剑修。”

身边多了个小陌,等到对小陌彻底放心之后,又来了个谢狗,等到对谢狗也放下心后,小陌去了青冥天下,自己又需要闭关,得谢狗帮忙护关。

比如徐凝就曾把玄参的祖宗十八代都给骂了一遍。

在一座暂名“风水窟”的巨大地下溶洞内,一处位于最高处的私宅,凿壁而成,亭台阁楼皆悬空。

她的两位弟子,举形和朝暮,昔年俩孩子,如今是少年少女了。一个背竹箱,一个手持行山杖。

金銮笑着称呼道:“玄参哥哥。”

三位刻字老剑仙当中,如今唯一留在我们浩然天下的齐廷济,比那董三更和陈熙,剑术是高是低?

那个金丹境女剑修也是个暴脾气,沉声道:“虚君前辈,一定要这么咄咄逼人?”

谢松穿着干净利落,背着一只竹匣。

从去年到现在,陈平安就一直担心扶摇洲那边。

宋聘说道:“对方总得是个剑修吧,境界比我高才行。”

宋聘有些讶异,便说以后有机会,与隐官切磋切磋。她倒是没有太过奇怪,陈平安毕竟是崔瀺的小师弟。

她刚要起身,就如溺水一般,被一股磅礴道意按在座椅上,动弹不得。

宋聘与同为女子剑仙的谢松、郦采,不谈出剑风格,其余的,确实都不太一样。

玄参微笑道:“慢慢来。未必是查不出来,有一定可能是对方足够谨慎,根本就没有出手。”

阴神欲想出窍远游,被剑气斩碎,被迫退回真身,一尊缥缈法相才刚刚出现,便被剑气轰然砸烂。

即便此刻见着了诸位前辈剑修,都没有什么见过某某剑仙的客套话。

咱们分渎派多久没有出现一位剑仙宗主了?你蒲禾会教什么弟子,一贯是散养一般的德行,你给人当师父就是暴殄天物、误人子弟,有那几个地仙弟子和再传弟子,纯粹是你不用心教的缘故,真要用心教了,他们反而不会成材……

显而易见,当年离开剑气长城的孩子,无论是练剑资质好坏、本命飞剑品秩高低,甚至就连口味,避暑行宫那边都是很熟悉的。

去剑气长城之前,在金甲洲和流霞洲之间流窜当那野修的司徒积玉,他反而是当年几位浩然剑仙当中,唯一一个剑气长城某个酒铺的老主顾,喜欢蹲路边喝酒,吃碗阳春面。

其实就一句话。

宝瓶洲那边,当然也很惨烈,可是大骊宋氏至少保住了半洲山河不失。

朝暮却开始竹筒倒豆子,说起那位裴姐姐的拳法无敌,当年在皑皑洲雷公庙,都能与高出她一境的柳岁余问拳,打得有来有回!

让谢松一个“黄大闺女”给俩孩子当师父,真心累,况且俩徒弟,确实又不好带,一个心事沉沉,成天不爱说话,喜欢独自发呆,偶尔开口说话,就会戳心窝子,一下子就能让另外一个同乡同龄人哭得稀里哗啦,让习惯了与人问剑的谢松去安慰人,确实让她心力交瘁。

老聋儿说道:“可惜了。”

宋聘以心声提醒说道:“你们别急着动手,听曹衮他们几个商量过。”

而宋聘的两把本命飞剑之一“门神”,便可以附着在司徒积玉的那把水脉之上,恰如一尊水神巡游四方,视察辖境,同时派遣出各路神官坐镇各地。此外蒲禾本命飞剑之一“对联”,炼字就是炼剑,别称“墨鸳鸯”,本命飞剑的神通之一,就是能够辅助前两把飞剑的契合程度。

印文是那“浮云带山游青天”,那小子的飞剑名称就叫“云游”。

其实期间还来过一个两颊酡红的貂帽少女,找了个闹市,打开包裹,蹲地上,摆摊了半天,跟人砍价,特别起劲,很是挣了几颗雪钱。她还偷偷摸摸逛荡了一圈,被她找出了个鬼鬼祟祟的飞升境修士,新鲜出炉的那种,刚从仙人境破境没几天,发现对方只是个准备来这边正经做买卖的,虽说心大了点,私底下想要拉上金璞王朝一起吞了那条矿脉,然后与一个微服私访的皇帝陛下,双方聊得很投缘,约莫是喝了点酒,谈兴正浓,说了些剑气长城如何如何、避暑行宫又怎样怎样、陈清都不如何如何、年轻隐官不怎样怎样的言语……

除了雪,小暑和谷雨钱,这三种山上神仙钱,历史上不是没有天然蕴藉灵气的玉石矿坑出现,但是最终事实证明,由于那些玉石不够纯粹,灵气分布不够均匀,都不行,达不到铸造一种制式钱的水准。毕竟每一枚钱,若是无法等价,如何流通。再者那些玉石种类的最终储量,也是一个大问题。故而那些矿脉,至多是被一座或是数个宗门联手占据、开采和淬炼,成为山上炼制灵器法宝的基础材料,或是打造成某些钱,某些宗门便是因此而有了下宗,后者职责,便是“守山”。

实在是这个师父在家乡那边的名声太差了。

谢松打趣道:“你跟我不一样,这些年没少被人烦吧?”

除了剑修,恐怕世间再不会有第二种练气士,能够让旁人觉得“年轻”这个词语,如此有分量。

反正剑气长城也没有什么下葬、入土为安的习俗。

光是被一眼认出身份的著名剑仙,就有皑皑洲谢松,金甲洲宋聘,流霞洲于樾,蒲禾,司徒积玉。

宋聘笑道:“那就不找。”

这一幕,实在是让那些没去过剑气长城的几个老人,倍感唏嘘,心中喟叹不已,不愧是去过剑气长城的年轻人。

野渡翻了个白眼,那个丫头片子,贼精!看看,这都告上刁状了,一点亏都不吃的主儿。

“你没有道侣,不是没有理由的。”

而这份出自避暑行宫的评选,更多是考虑和照顾战场厮杀,不适用于剑修之间的捉对问剑。

老剑修的一位亲传弟子,少年野渡以心声说道:“蒲老儿,听说如今文庙管得严,你在这边乱杀一通,谱牒不保。咱们这趟下山,就算是回不去了?想好落脚地儿没,做事情可别顾头不顾腚的。我倒是有个法子,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咱们师徒仨,干脆去落魄山投奔隐官大人好了。”

那于樾顶着一堆的供奉、客卿头衔,每年就是躺着收钱。如此不务正业,难怪剑术不行。

在避暑行宫待过的剑修,就必须敬重些。那个把玉璞境当饭吃的米绣例外。

她站在门槛外边,问道:“某地是何地?说来听听看。”

这就放心了。

如今整座宗门,除了蒲禾和宗主,几乎觉得她是个心思单纯的小姑娘,容易被骗,说话温吞,没什么防人之心……

约莫是见蒲禾确实比较惨,还是安慰了一句,不过是问剑输了,多大点事,无非是按照约定,留在剑气长城一百年而已,咱哥俩好做个伴儿,岂不美哉。

一方面,雪舟练剑资质极好,不说必定上五境,将来跻身元婴境是十拿九稳的,更重要一点,雪舟与野渡是截然不同的性子,她平时不爱说话,瞧着柔柔弱弱的,但是……焉儿坏,蒲禾很喜欢。如果说野渡是纯粹剑修,那么雪舟就是纯粹的谱牒修士嘛,毕竟在蒲禾看来,一位谱牒修士的路数没有野修野,就算不得谱牒修士。

雪舟笑眯眯的,她朝师父稍稍摊手,徒弟已经尽力了。

谢松带着两位嫡传,分别在皑皑洲北边冰原和雷公庙,炼剑数年,卓有成效。

而出现在剑气长城的外乡女子剑修,出剑风格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谢松也好,宋聘也罢,还有郦采,她们在战场上极其果决且狠辣。

宋高元揉了揉眉心。看来三位剑仙的飞剑搭配,效果还是低于预期。

谢狗好像看出了山主的担忧,笑道:“扶摇洲那边,我先前偷摸去过一趟了,无大碍的。要是实在不放心,就让甘棠供奉去那边盯着好了,他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野渡坐在栏杆上,双臂环胸,说道:“落魄山是怎么个地方,你们给说道说道。”

谢松呵呵一笑。

可能是照顾后者的心情,也可能是免得双方人数悬殊,又或者是方便面对面议事,曹衮三人坐在了谢松他们的对面,七位地仙剑修的身前。

上任隐官萧愻为何会带着两位同脉剑仙叛出剑气长城,她当真已经成为了一位投靠蛮荒的十四境剑修?

那个叫陈平安的年轻人,到底是怎么个人?怎么就入主避暑行宫担任末代隐官了?又是怎么能够成为宁姚的道侣?

谢松笑问道:“真不打算找个道侣?”

并且以隐官一脉剑修的身份,去过战场。

宋聘摇头道:“还好吧,反正躲着不见人,还算清净。”

只不过人喊人的,才多出了三位年纪不大的金丹境剑修,三人都是各自山头的祖师堂嫡传,而且无一例外,山中皆有那自家道脉的祖师爷,是剑仙,都曾去过剑气长城。

少年举形只有一把本命飞剑,“雷池”,当年被避暑行宫评为“乙中”品秩,很高了。

议事结束之前,那七位地仙剑修,都领了一份差事,施展神通,各有手段。

果不其然,原本还有些吊儿郎当的米裕,立即黑着脸答应了那场问剑。

在返回浩然天下之后,那拨避暑行宫的外乡剑修,就只见过林君璧和邓凉。

蒲禾越听越有把握,愈发胸有成竹,便开始使用激将法,还是那个狗日的交给蒲禾的杀手锏。

扶摇洲两位本土剑修,元婴境,一谱牒修士,一山泽野修。

我要不是比米裕高出两个境界,每天都要跟他问剑一场,我的胜绩就得唰唰唰往上窜了又窜……

他笃定某些言语,绝无被旁人窃听去的可能。

年轻隐官立即点头表示认可,必须是这个道理。

她们倒不是看不起于老先生,只是不管怎么看,既然去到了落魄山还离开,不是什么好选择吧?

野渡说话最不客气,一开口就带刺,“你们俩个是不是脑子有毛病?好好的落魄山不待,都有机会当隐官大人的嫡传弟子了,偏要跟着一个玉璞境老剑修四处逛荡。搁我别说主动离开落魄山,就算隐官大人赶我走都不走,这种行径算不算……雪舟师姐,你喜欢看书,你来说说看。”

谢狗一走,等于做了件管杀不管埋的活计,留下了个烂摊子。

被揭穿的飞升境修士神色微滞,微笑道:“满屋子剑修,敢做不敢认?”

他们已经让那些年轻剑修撤出此地。

陈平安说道:“跟十四境修士的数量一样,拥有单字飞剑的剑修,应该会越来越多。”

往事不堪回首,每每想起都要掬一把辛酸泪。

玄参补充道:“有蛮荒旧王座大妖的实力。”

谢松一挑眉。

给戳了心窝子的蒲禾瞪眼道:“为师又不是没到过玉璞境,剑术造诣不曾跟着境界一起跌没了,眼界就摆在那里……”

“那我们要做的事情就更简单了,撒网。接下来谁都别闲着,多出去走走,尽量遮掩身份的同时,不用担心会不会打草惊蛇。越是精心布置的阵法,越讲求一个环环相扣,我们如鱼撞网,扯动多了,就有可能找出蛛丝马迹。如果假设文庙那边也派人盯着这里,人数肯定不会太多,何况多了也未必有用。他们做事,再便宜行事,依旧不够不讲规矩,不够野修。所以就需要我们来帮忙查漏补缺。换成我们是甲子帐的筹划者,肯定会让一个或者数个足够聪明的练气士留在这边,一般来说,肯定会给予它们护身符。再换成是被蛮荒天下丢在这边的死士,它们肯定会格外注意文庙的圣贤君子,稍有怀疑,便会刻意小心绕开。”

蒲禾不怒反喜,哈哈笑道:“别听她乱说,根本就是捕风捉影的事儿,没有,绝对没有!”

宋高元说道:“先不着急把他们丢出去,我们再暗中观察几天。”

除了担任末代隐官的陈平安,还有林君璧,邓凉,曹衮,玄参和宋高元。

一道道璀璨剑光划破夜空,在空中拖曳出条条流萤,一路上极为惹人注目。

炼化气运本身,就如与一位剑仙问剑,并不轻松。

只说宗门师兄就与蒲禾当面撂下一句狠话。

宋聘说道:“用最笨的排除法,这六个,别留着了。”

印象中,是一个扎丸子头发髻的年轻女子,干净利落,眉眼分明。

狗是真的狗。

结果被不耐烦的谢松直接回了一句,算是说了句“很谢松”的言语,“老东西活腻歪了,你这是在问剑”。

雪舟率先打破沉默,笑道:“吵归吵,不还是同乡。”

曹衮三人如今的容貌,都是丰神玉朗的俊美青年,只是曹衮又有一点特殊,他的话带着浓重的乡音,软糯轻柔,经常会蹦出些方言,什么嚼嚼碎哦,哎呦呦,骚的嘞……这在当年的避暑行宫,一直是个话题,董不得和郭竹酒就特别喜欢模仿曹衮说话。曹衮本就肌肤白皙,脸嫩,时常被她们逗得满脸涨红。

玄参微笑点头,“呦,都长成大姑娘了,有心仪的男子吗?如果有,那我可得帮忙把把关,浩然天下的谱牒修士,心眼贼多,尽是些道貌岸然的肠子,与其等到你们被伤了心,我再去砍死他们半死,还不如现在就盯着点,当然了,若是天作之合的良配,那是最好不过了。”

这个宗主师兄之所以对雪舟青眼相加,不得不承认,确有其独到眼光。

“我们三个,都使用了一张羽化山秘制的替身符。我们真身其实不在此地,都换了身份隐藏在外边的某个地方,境界不高,只能靠勤补拙了。”

玄参站起身,从袖中摸出三支卷轴,往高处一丢,大堂便并排挂起三幅形势图,每幅地图上都有密密麻麻的标记和文字注解。

蒲禾被这个没良心的师兄伤透了心,亏得自己当年将宗主位置让给了他。

谢松啧啧称奇,带孩子这种事情,果然还是隐官更擅长。就是脸皮薄了点,开不起玩笑话。

当时曹衮陪着野渡坐在灵芝斋大门外的台阶上,蒲禾让雪舟借了两次神仙钱,加在一起,其实也就十几颗谷雨钱。

不喜言辞的宋聘御剑云霄中,天风吹拂鬓角青丝,飘飘乎真如神女一般。

老聋儿笑呵呵道:“说事情嘛,先说常理,再说特例。”

当年剑气长城,旧避暑行宫,隐官一脉剑修总计十六人,外乡剑修有六个。

两个少女对视一眼,相视而笑。

此外还有西北流霞洲和西金甲洲的两位元婴境老剑修,一男一女,这些年都在闭关,一个是试图破境之法,一个是养伤多年,算是临时被喊来扶摇洲凑数的。宋聘和蒲禾,只是各自寄出一封信的事情。两位剑仙在信上都没说为什么、准备做什么,只给了个碰头的地址。也没有回信一封询问缘由,二话不说就赶路去往信上给出的地点。

蒲禾点头道:“能够补全本命飞剑,实属不幸中的万幸。消耗些许神仙钱不算什么,至于接连破境一事,以野渡的资质,加上我将剑术绝学的倾囊相授,根本不用着急。”

漂泊不定,云水生涯,结丹之后,更多是在金甲洲和流霞洲两地游历。早年她还跟司徒积玉还交过手,小误会,只是那会儿两位“野修”,身份隐蔽,压了境界,谁都没朝对方下死手。后来到了剑气长城,同桌喝酒时候,偶然聊起旧事,一对账,才知道是对方。

虞青章神色淡然道:“我们愿意找谁当师父就找谁,关你屁事。再过十年,估摸着你还是个观海境,到时候再看有没有底气,这么跟我们说话。”

能活着返回城头是本事,能够攒下一份战功更是本事,如果没这本事,到底是死在哪里,离着城头是远是近,各凭天命。

避暑行宫内,同样是外乡剑修,而且同样年纪轻轻,其实宋高元与邓凉,跟愁苗那拨本土剑修走得比较近,反而与隐官陈平安、以及围绕在年轻隐官身边的那座山头,不能说是格格不入,终究是没那么融洽的,而那座小“山头”,如果说山主是隐官大人,那么副山主就是当年境界最低的郭竹酒,麾下有四大狗腿护驾,玄参曹衮,王忻水顾见龙!

不过宋高元几个,尤其是林君璧,都心知肚明,罗真意,她对隐官大人有点意思,只是都选择了看破不说破。

至于各色灵丹妙药、法袍兵器和奇珍古玩,更是数不尽数,甚至连喜事铺子和卖棺材的白事铺子都有。来这边既有替各自幕后势力打探消息,求财的,也有纯粹外出散心游山玩水的,和那些想着浑水摸鱼,有枣没枣打一杆子的。

毕竟有外人在场,有点面子挂不住的蒲老儿急眼了,“臭小子怎么跟师父说话呢……”

司徒积玉以心声言语道:“谢松,我和蒲禾帮你争取时间,你那一剑,可别递得轻巧了。”

玄参会心笑道:“看来你们师父也是这么说的。”

老聋儿愁眉不展,唏嘘道:“日月逝矣,岁不我与。”

浩然西北三洲,处处都是蒲剑仙雁过必须留名的事迹。山泽野修和江湖武夫,对这位路子很野的蒲老剑仙都极为尊崇和敬重。

野渡欲言又止,算了,难得没有掰扯几句。

野渡到了浩然天下,好像就只有三件事,吃饭练剑骂师父。

只要给她找到了准确的行踪,杀个仙人,不容易,却也没那么难。退一步说,只要被她倾力一击递剑伤到了,之后想要在宋聘几个手底下溜之大吉,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

这位本土剑修,境界高,资质好,有大局观,性情稳重,心思缜密,几乎从不生气……愁苗的优点,实在是太多了。

这种事情,估计也就蒲禾做得出来,并且还能做得双方都觉得天经地义。

丁道士说道:“想好了, 赌一把!”

不远处,宋聘和谢松相视一笑,松了口气。

开山祖师在此开辟有一座书斋,长生斋,成为历代宗主的私人道场,代代相传。

双方之所以能够成为关系莫逆的至交好友,习惯了一见面就吵架,总归有些事是会绝口不提的。

蒲禾当年与米裕问剑惨败,住在城外的剑仙私宅“翠郁亭”,而谢稚的私宅就在附近,名为“眉意”,略显脂粉气。

所以看那些队伍里小的,司徒积玉看谁都顺眼。再看那些老的,司徒积玉就瞧谁都碍眼。

“在你们赶来之前,我们三个就将全椒山内外摸了个底,外边的龙脉堪舆,内部结构、各方势力的分布,都粗略排查过了。但是比较仓促,所以确实很粗略,关于那些表面势力的隐藏靠山,延伸出来的脉络图,他们的交集,相互间有无勾连的可能,形势图上边都有明确记录,仅供参考。同时希望诸位不要被我们误导,但是上边所有以红色文字书写的内容,诸位需要额外注意,肯定是没有错的。”

这种一个白给一个白拿的名气,丢地上都不捡起来,简直就是天理难容。

司徒积玉冷笑道:“按照战功论高下,你得在我脚底下御剑。”

曹衮笑道:“打个比方,这条矿脉是鱼竿,那我们就是鱼饵鱼钩,而那条暂时不知隐蔽在何处的大鱼,它完全有可能不咬钩,光吃饵。所以希望在座诸位,都做好最坏的打算。”

毕竟身为“扛把子”的米大剑仙都不在新避暑行宫了。

谢松打了个哈欠,“恁多废话。”

说句良心话,蒲禾确实自认不擅长传授剑术道法,所以起先关于雪舟的安排,当年蒲禾最早的打算,是与这个徒弟打个商量,能不能劝雪舟更换门庭,相信她未来成就只会更高。比如蒲禾会让流霞洲一位宗门的女子祖师,境界不高,玉璞境,但是她有钱,好好栽培。

当年林君璧是外乡剑修当中,第一个离开避暑行宫的,回到家乡的中土神洲邵元王朝,没过多久,林君璧就担任了国师,成为浩然十大王朝中最年轻的国师。

不然当年姜尚真在北俱芦洲那边挣下偌大名声时,为何会被称呼为“蒲禾第二”?

所以那拨管着分渎派一宗山水邸报的的练气士,薪水远超一般宗字头的同行。

啥?

老聋儿心一紧。

蒲禾嘿嘿笑道:“好,这个法子好,我来我来。我声名在外,不差这么几件不痛不痒的山上恩怨。”

谢狗朝山主竖起大拇指,“言行合一, 以诚待人!”

所以他们这拨剑修,心目中真正的对手,或者说最需要超越的那个,都觉得只有那个绰号“小隐官”的陈李。

玄参就不乐意了,笑着说咱们隐官一般不轻易与人手谈,宋剑仙想要与隐官下棋,就得先过我这一关了。

老修士用尽方法和手段,都未能从那条“黑龙身躯”上劈砍、打砸、琢磨出半点,白白消耗了不少灵气和符箓,急得跳脚,当真是坐拥宝山却空手而返的下场了?老修士思来想去,不敢、更不愿意泄露消息,只得退出去,去找了几个信得过的山上要好朋友,结伴来此取宝,不曾想那位龙门境剑修祭出了飞剑,卯足劲,也才削掉一块巴掌大小的“黑玉”,都不够淬炼修补本命飞剑的本钱,兴高采烈而来的那几个盟友,一个个束手无策,就那么大眼瞪小眼,谁都不甘心,但是谁都想不出一个万全之策。

之后陆芝暗中来过一趟全椒山,去看了眼那条矿脉,大致确定内部并无设置阵法。她待了没多久,就返回南婆娑洲的龙象剑宗。

这座高悬府邸内,一座装饰朴素的待客厅堂内,三位年轻剑修在此等候已久,一边等人一边闲聊。

米裕一开始死活不愿意领剑。

此次碰头,不为挣钱,也不趟浑水,只是防止有人以秘法毁掉矿脉,殃及整个扶摇洲地脉,导致附近十数国瞬间……“陆沉”!

司徒积玉问道:“那条暂时材质不明的矿脉,真有可能成为一种崭新的神仙钱?”

到了渡船,宋高元打开一看,才发现里边装着同乡剑仙谢前辈的遗物,还有一份关于谢稚在家乡情况的档案笔录。

玄参打趣道:“孙藻,如今还会哭着鼻子说想家吗?”

全椒山门口外很快就建造起了一座仙家渡口,店铺林立,闹哄哄的,集市上,什么都有卖,别说酒楼,青楼都有了。

于樾就等这句话了。

可是就连蒲禾和司徒积玉这样出了名脾气差的剑仙,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当时隐官大人的视线,主要就在林君璧和曹衮身上转悠。

由此可见,双方资质是有些差距的,当然这跟野渡受伤极重、伤到了根本有关,蒲禾当年是路过,才将奄奄一息的少年从死人堆里找出来的,如果差了那么一眼,少年也就那么死了。

蒲禾啧啧称奇,心想先前扶摇洲都打得天崩地裂了,也没见你现身任何一处战场抖搂威风啊。

结果要不是米裕最后收剑,手下留情,蒲禾差点就被“拦腰”了。

宋高元出身扶摇洲鹿角宫,只要将来跻身上五境,就是毫无悬念的宫主人选。

金璞王朝恢复国祚才三年,去年冬末时分,建造在栾家滩的金屑渡,这天夜幕里,渡口一座仙家客栈内刹那间剑光四起,方向一致,都是往全椒山赶去的。

孙藻瞪了一眼,哪壶不开提哪壶。

否则她们在金甲洲若是出了一些“稍微上心就完全可以避免,只因为自认为太忙所以没多想”的事情,隐官大人除了肯定会与宋聘问责。此外曹衮在流霞洲,宋高元在扶摇洲,唯独他玄参这个在金甲洲当近邻的,休想置身事外。

而他们在离开剑气长城之后,从他们自己的缄口不提,再到各自宗门的只字不提,好像都在有意无意淡化剑气长城之行。

“米祜有你这么个宝贝弟弟,真是上辈子积福。”

其实司徒积玉作为玉璞境剑修,自少修行,便衣食无忧,对于挣钱一事,并不上心,只是觉得如此默然御剑,气氛沉闷,过于无趣了,随便抛出个话题闲聊几句。

不过如今多出两位嫡传,野渡从来都是坐着大吃大喝,雪舟却是入乡随俗,与那些师兄师姐、师侄们一起站着吃饭,站着敬酒。

他们在那之前,其实与年轻隐官并无交集。

曹衮依旧嗓音软糯悦耳,摆摆手,“前辈平白无故挨了一剑,为此生气动怒,实属正常,任谁都挑不出半点毛病,我们同样理解。只是再次声明一点,我们不需要故意否认什么,真心没必要。与此同时,前辈既然是求财而来,就好好与金璞王朝做买卖好了,同样没必要为了稳固扶摇洲山上第一人的领袖地位,觉得可以借机拿我们立威。”

蒲禾神色僵硬,野渡倒抽一口冷气,果然这些个从避暑行宫出来的,都不是省油的灯,就没一个是好鸟!

雪舟推开门再关上门,一脸难为情,愧疚道:“曹仙师,师父不好意思跟你说,如今他手头紧,当年在灵芝斋与你借的那些神仙钱,得晚点再还钱了。”

谢松嘿嘿笑道:“倒是可以等等看,等个一百年几百年的,老牛吃嫩草,别有滋味嘛。”

除了三人没开口,年轻隐官稳坐钓鱼台,愁苗剑仙也沉得住气,还有个默默记录每一句脏话的郭竹酒,学到了学到了。

说到这里,曹衮望向司徒积玉,去过剑气长城的外乡上五境,他们的本命飞剑和各自神通,都会被避暑行宫秘密记录在册。

玄参点点头,“他们已在星位中。”

所以之前她出人意料答应皑皑洲刘氏成为供奉,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而那条地下河畔,两岸府邸绵延,灯火如昼,莺歌燕舞,一天到晚都是人声鼎沸,宛如一条火龙。

原来谢松起的头,建议他们和各自弟子,在每个六十年,相互间来一场问剑,分个高下,排出名次。

谢松压低嗓音说道:“我倒是有个现成的绝佳人选,你参考参考?”

可惜这俩再传弟子都不是剑修,偶尔蒲禾心情不错,才会喊来嫡传再传弟子们一起喝酒,老规矩,不是元婴就站得着夹菜喝酒。

只是对方临了说了句,说你蒲禾不会后悔在此逗留百年的。

因为于樾去过落魄山,所以曹衮就专门邀请于樾到自己屋子喝酒,老剑修顺便带上了关门弟子野渡。

飞升境修士轻轻抚掌,故作赞赏道:“小儿辈,不愧是在某地历练过的,一个比一个镇定,做贼心不虚,当真是有恃无恐吗?”

但是野渡对曹衮三人,还是很佩服的。

避暑行宫,曾经差点内讧,几乎就要相互问剑了,一旦真正动手,估计本土剑修和外乡剑修就算彻底分裂。

当初蒲禾之所以会去剑气长城,除了自己想去那边闯出一番丰功伟业之外,也与自家宗门的破罐子破摔有一定关系。

仍是被一道凌厉剑气当场洞穿后背心,再被巨大的惯性拖拽向墙壁,整个人被死死钉在墙上。

金銮疑惑道:“曹师傅?”

蒲禾碎碎念状,没敢出声。

飞升城更是远在五彩天下了。下次开门再关门,谁也别碍谁的眼。

离开剑气长城时,少年剑修是洞府境,在今年入夏时分,才破境跻身观海境。

最终他们合计出个不是法子的法子,哥几个也别结盟了,直接在此开山立派好了,必须守住这座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宝藏!

说得这就是一座未来的宗门的立身之本,甚至可以往更大了想!皑皑洲刘氏当年是如何发迹的?不就是因为那条雪钱矿脉?!

玄参只得多余一句,解释道:“蒲禾,宋聘说的‘别留着’,又不是说送他们‘上路’。”

曹衮转头望向野渡,问道:“伤势如何了?”

剑修愁苗。

司徒积玉那把本命飞剑,名为“水脉”,化虚之时,能够循着天地间的灵气隐蔽流转,悄无声息,灵气越是浓厚之地,越是飞剑凝练之处。流霞洲历史上某位玉璞境,在炼气吐纳之际,就是这么无缘无故暴毙的,那个门派至今都没有查出是谁朝自家祖师爷下的死手,只能以“炼气不慎、渡劫尸解”定案。

只有一位剑修,守在那边很多年。直到浩然天下打赢了那一场仗。

他们上次在客栈就没怎么说话,今儿好不容易可以各自撇下师父,聚在这边闲聊。

所以当年在避暑行宫,玄参就获得很多同僚的“美誉”。

七位不曾去过剑气长城的地仙剑修,终于回过味来,显然曹衮他们的真身之一,此刻就用某种秘术在查探此地。

贺乡亭脸色铁青,双手攥拳,显然被气得不轻。

正是那一刻,两个小女孩,才稍稍明白一位浩然天下的玉璞境剑修,说话语气,分量如何,做事风格,又是怎么样的。

背竹剑匣的谢松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那位飞升境修士转过头去,在认出对方身份后,神色剧变,心思急转,便要说几句客气话,再打道回府。

也难怪野渡当年在倒悬山会问一句,蒲老儿你仇家这么多,会不会连累自己被一起砍死。

蒲禾也确实对自家宗门有几分愧疚,就想着问剑成功,就会成为浩然天下历史上,与剑气长城剑修同境问剑胜出的第一人!

离开了酒桌,就吭哧吭哧与米裕问剑去了,大家都是玉璞境,蒲禾在家乡的上五境当中,又是出了名的杀力出众、阴险手段多,怎么看都是一件信手拈来的轻巧事。

按例,中五境剑修,不管是元婴,还是洞府,在某些时刻,都要离开城头,赶赴城外战场。

拜月山下印月溪,炼日峰上扫馆,两山相邻,曾是一洲精怪出身修士的心中圣地。

这两座顶尖宗门,都在战事中毁于一旦,如今正在重建。

山巅有枯石耸立,高出群峰,枯石崖壁之上,篆刻有相传是白也亲笔的两个榜书大字,“补天”。

野渡冷笑道:“等着。”

贺乡亭和虞青章,第一次与裴钱见面,是在桐叶洲的云窟福地黄鹤矶。

她就没有怎么为难对方,耐着性子等他们聊完,又开始心中计数,等了又等,从一二三四五一直数到了九千多,才轻飘飘砍了对方一剑,她就回了。

在那场席卷一洲的惨烈战事中,这些扶摇洲本土妖族出身的谱牒修士,跟随元清耀赶赴战场,战死大半。

之后就是北俱芦洲骡马河柳氏,元婴境剑修柳勖。当年在剑气长城,他跟司徒积玉是经常碰头的酒友,不过几乎没说过话。

也是浩然天下除了中土铁树山之外,宗门祖师堂内供奉客卿,妖族修士最多的一个。

今天曹衮开口第一句话就很吓人,“我们必须假设这里藏着一头飞升境大妖。”

宁姚来了。

举形落座后依旧背着竹箱,正襟危坐,朝暮将绿竹杖横放在膝。

在同门师兄师姐那边,或是那些个年纪一大把却要称呼自己为小师伯师叔、甚至是太上师伯师叔的宗门修士那边,野渡遇到了,也从来没个笑脸,都懒得点个头,不愿意虚情假意套近乎,野渡只有一个心思,我练我的剑,百年之内必须混出个名堂,才好去五彩天下。

野渡说道:“可以闭嘴了,车轱辘话少说几句。”

刚刚恢复国祚没几年的金璞王朝,临时开辟出一条相对稳固的地底通道,刚好能够允许两条渡船同时往返,弯弯绕绕,路程长达百余里,耗费了不少的人力物力,国库积蓄空了一半,但是户部那边惊喜发现凭借一座渡口,很快就可以收回本了。

那是朝暮跟随师父到了浩然天下后,第一次看到举形收礼物。在那之前,游历金甲流霞皑皑三洲,许多长辈仙师想要送礼,举形都板着着脸,双手笼袖,故意视而不见,也从不说一个字。

“赢了我,当真有半点面子可言?”

早就备好了一些酒水、吃食,搁放在两条座椅间的几上边,有糕点藕粉,冰镇梅子酒,绿豆汤……

当年是一起离开的倒悬山,而且同乘一条跨洲渡船,双方就住在隔壁,经常一起聊天。

最早发现这条矿脉,缘于浩然天下一场场天时异变,有个略同望气术的修士,误打误撞,路过这座原本籍籍无名的全椒山,眼见洞口那边有紫青色盘桓飘绕,凝如一朵硕大灵芝,觉得说不定有一件价值连城的异宝即将现世,便壮起胆子进入洞内一探究竟,结果越走越深,最终他在道路尽头所见一幕,让这位观海境练气士目瞪口呆,一望无垠、极为空旷的巨大洞窟内,存在着一条材质不明如玉似石的漆黑地脉,如一条黑龙匍匐在大地之上,而且“身躯”与洞窟石壁相连,就像被山体禁锢一般,故而根本无法想象这条山脉到底有多长。

但是这些,都算不得什么理由。

司徒积玉以心声笑道:“我跟宋聘,蒲禾,各自都已经悄悄祭出一把本命飞剑,相互配合,直到这一刻,我们可以确定分出神识勘探此地、或是施展掌观山河手段的练气士,总计有六处,可以立即揪出来的,有四个不开眼的货色,其余两位,藏得比较深,但是范围很小了,也好找。假定是蛮荒畜生的话,能不能被我们瞬间斩杀,得试过才知道。”

也曾想过,是不是让宗主师兄将雪舟收为嫡传,只是相处久了,便不舍得了,蒲禾就当从来没有过这么档子事。

这两年宗主师兄一直问,隔三岔五就跟蒲禾追问此事,信誓旦旦,只要雪舟这孩子愿意换个师父,必须是自己的关门弟子,以后接掌宗主都是有可能的。

朝暮哪怕只是事后问了一句,就被举形骂得哭鼻子,还威胁她以后别跟他说话,不然就得挨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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