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泽水困,周原惊变(4)
自周使离去已有一个时辰,住时过,夕时将近。
午夜的灰云遮掩着月光,好似将周原的眼睛蒙上,让人看不清吉凶。
夜寒撕裂着四野的静谧,将所有的火光动静都紧紧笼在营次之内。
熟睡中的戎胥牟忽被帐外一阵嘈杂吵醒,推了推身旁依旧微鼾的大哥。
嗯?伯来迷迷糊糊应了一声,迟了几息,才猛然醒觉,“有歹人?阿弟别怕!”
戎胥牟轻声回他:“大哥,听上去不象啊,可能出了甚么事了,我们出去看看吧?”
“阿弟,我去!”
大哥草草穿戴好,便跑了出去。
而他忍不住好奇。自醒来,便如同荒漠旅人对水的渴求,极度想寻找自己的源头。那种明明感到有事发生在自己身上,却被遮蔽着的感觉,实在让人难受。
“小君子怎的也出来了,外面乱,快回帐歇息罢。”卫兵的声音响起。
“何事?”戎胥来急问。
哎呦,似乎是卫兵手腕被他箍得生疼,“是戎胥止大人死了。”
“戎胥止?”戎胥牟急忙穿好衣纨裤履,冲出寝帐。
帐帘外,影影绰绰,却又晃动不停的光亮,看得人心慌。
“怎么回事啊?你是说止叔,咱家的巫士戎胥止吗?”
今日战场上也死了不少人,但终归离得远。见卫兵连连应是,他一下子急了起来,“好好的啊,怎么会死呢?在哪里?快带我去呀!”涉及身边人,甚至可能多年亲近之人,他慌恐中带了哭腔,心中更是万般不信。
涉及身边人,甚至可能无比亲近的人,他心中自然而然地焦急,更多的却是不信,“好好的,怎么会死?在哪里?快带我去!”
“死人不好看!”戎胥来担心阿弟受惊吓,引发了症疾,便想阻拦。
“阿娘说,我身子弱,一直都是止叔在照顾,阿哥……”想起回营后,为他备好汤药,细心照料,虽短短一日,但‘止叔’二字,绝非单单一个称谓。
他的心提了起来,慌得难受!
见阿弟坚持,戎胥来也不固执,护在他身边,吩咐卫兵带路。
一路上绕过无数营帐,绕到了后营的边缘一带,这里堆放了不少杂物,已非兵卒宿寝之地。
“阿娘~”前方人头攒聚之处,戎胥牟一眼看到了骊戎氏。
她与淳夏及一众侍卫,正围着一座营帐,存放着鬲(ge)、甗(yan)等一干造饭器具。
“牟儿来儿,你俩怎么过来了,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骊戎氏横了一眼带路的卫兵,有些生气,更多的是担心。
但两兄弟急步走近,已来不及阻挡。
无数火把将这里映得通亮,火光下,只见一具尸身坐靠在帐幔边,面孔惨白,凸瞪的双眼,满是惊恐。猛地看去,有点吓人。身前衣襟大片血红,双手握着一柄匕首,深深插进心口,连根尽没,的确是巫士戎胥止无疑。
望着先前还对自己嘘寒问暖之人,一种强烈的失落涌上心头,戎胥牟鼻头酸楚,眼眶湿润,胸口发堵,心脏登登急跳了几下。他手捂胸口,小脸煞白起来。他下意中用手去抓自家的黑匕,腰间一空,该是匆忙间遗留在了枕旁。
“牟儿你怎么了,别吓娘啊!”骊戎氏心疼幼子,见他犯了心疾,忙抱住他,一边揉他的心口,一边宽慰道,“娘知你难过~别难过,乖,人谁无死,今日也确实真死了太多人了,就不知道戎胥止为何要自戕?”
又想起死者对幼子多年来悉心照看,心中也是难过不已,但更多的是大惑不解。对方本是大宗鸟俗氏之人,灭门后与数百人逃难而来,被爹收留,因精通巫事,十年来被族里器重。
明明好好的,为甚么自戕?这巫医寻了一半,他怎么会甘心撇下牟儿?
“干嘛自戕?”伯来一脸恼怒,他只觉对方莫名其妙,却让阿弟伤心若此。
“少夫人觉得他是自戕吗?”旁边的淳夏蹲下身,仔细查看着伤口。
骊戎氏闻言一惊:“难道不是?”
淳夏望着怀里的悲伤男童:“小君子也这般以为么?”
伯来自然是嗯了一声。
戎胥牟的心神仍然激荡,一时难复,但娘亲的温暖,让心慌缓和了不少。听到淳师有此一问,愕然中,思及他的言下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