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相信淳师不会无的放矢,恐怕真不是自戕这么简单!
揉了揉模糊的双眼,暂收难过之情,克服了恐惧与不适,仔细打量起略显狰狞的止叔尸身,忽觉得哪里怪异。
闭上眼沉心去想时,却发现尸身的姿态、手势、脸色、头发、血迹……似乎刚才看过的一切,都清晰地印记在脑海中,这种感觉太过奇异,让他惊讶地咿出声来。
“怎么了牟儿?”
骊戎氏抱得更紧,让他有点气闷,便挣脱开来,“没事了,阿娘,就是想帮止叔合上眼睛。”
“好,咱们替他合眼,之后,你就跟娘回寝帐,好不好?有你为他这般伤心,他也可以瞑目了!”
“嗯!”
他走近,俯身用手去合。就在触碰的瞬间,眼前骤然闪过一道画面。
一张脸孔贴得很近,似乎是止叔的脸孔,却在极快地颤动,让他看不真切。
景象一瞬便消失,令他骤然想起草庐时看到的苍鹰扑顶,本以为那是刚醒时的错乱幻觉。
“好了牟儿,止叔这里自有兵卒照看,跟娘回去吧!”
顾不得细思量,因为阿娘的声音倒让他想起白日里娘俩的对话。
“阿娘,止叔做巫事的时候,您曾说了,巫士信奉神灵,大事小事定会占卜问神,以求神灵之意啊。那如果没有神灵之意呢,止叔还会自戕么?”
“自然是不会,对啊,难道他是卜得了神明之意?”骊戎氏有些惶恐,若涉及到神灵,任谁也无法坦然。
淳夏忽道:“就算要死,为何不死在自己的寝帐,却要选这么偏僻角落?据夏所知,时辰也分善恶,住、夕、夙这等夜深时分算是恶时,巫士通常不会选此时占卜,那是对神灵的大不敬。”
“这么说,自戕完全没有理由,难道是被人杀害的?”骊戎氏惊疑道。
淳夏点头默认,又低头对戎胥牟郑重道:“为师幼年曾遇奇人,说过这样的话,‘若为全知,必以躬行。以己度人,逆谬其情。以己代人,本相自明。’意思是,若想知道道理与事情的始末,便要亲身去试,不要用自己的想法去思索他人,而该设身处地想他人之想,自然能明了真相。”
淳师的教诲,让戎胥牟有所触动,于是攥起双拳在胸口比划,正是学着戎胥止自刺的样子。
“咦?”皱起眉,又反复刺了几下,小脸忽如苞绽开,“我知道哪里怪了?”
“怪?”骊戎氏疑惑,但她仍投以鼓励的目光。
“这心口之处,在肩膀下,手肘上,若要自刺,便该平刺或自上而下吧,但止叔这一刺,分明是自下而上的,我这样双手握匕来刺,又刺得这么高,我试了几下,还得两手腕内翻着,十分别扭啊。”
大哥伯来也学着比划了几下。
“不得力!”皱起脸,忽又裂嘴笑起来,“阿弟好厉害!”
“是有人杀了他,再把他摆成了这副自戕的模样?可为甚么在这么偏僻少人的地方呢?”骊戎氏虽问却也如释重负,虽说凶徒不知,原因不明,但总好过事涉鬼神,令人畏惧。
这时,突然有兵卒慌慌张张跑来通报,喘着粗气,“淳夏大人~可找到您了~啊~参见少夫人~”
“慌乱甚么,找淳夏何事?”骊戎氏有种不祥的预感。
“季广百夫长~”
“啊!四哥又怎么了?”
“不是~百夫长没事~不~百夫长有事~”
“你莫急,慢慢说,到底四哥有事没事?”
“是百夫长吩咐小人来找淳夏大人过去~是~是吴伯死了~”
吴伯死了!
大人陨,生死之厄!
几人不约而同地想起了戎胥止在岐山中的占卜。
众人大惊,今夜祸不单行,这是要出大事!
“吴伯死了,为甚么要找淳夏,还有你干嘛慌成这个样子?”骊戎氏强自镇定,斥责道。说句实话,她对吴伯全无好感,尤其对方对牟儿,可谓恶劣。
“吴人冤枉咱们~千夫长与吴国~那个巨人打起来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