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是他,不过,他已经在这场交易里死了。”蒋南垂下头,看着液体从注射管里流进他的手背的筋络。
副手早已昏迷,车门一开,立刻有人上前来端了担架将他运走。
她垂下头,看着蒋佳然的头顶,轻轻的吐出一句:“夫人,我们有救了。”
蓝昭立刻不悦的瞪了他一眼:“都这摸样了还逞什么强?”
蒋佳然整张脸白的像是这周身的雪,没有一丝血色,可偏生,她手指碰触的肌肤,却是一片火热,滚烫的像火。
也许蒋佳然是用什么手段从强子口中得出这些的,可他坚信,泄漏信息,必不是强子本意。
“出了内鬼。”
开玩笑,他堂堂一个大男人,怎么能用吸管喝水。
她探过身去,一把按住蒋南的手:“做什么?想去找她?你看看你自己这副德行!”
蒋南很认真的看着她:“我是真的饿了。”
他离开前的这些时日,她难得的温柔,他便真的当了真,以为她是收了心,想要安安稳稳同他过日子,可却不知,这温柔之下,掩藏着怎样的阴狠。
那辆黑色的雷克萨斯越野已经被盯上,早已被他扔在半道。
蒋南又不说话了。
“......”蓝昭默默的看他一眼:“自然是不喜欢你才要走。”
蒋南回来时,已经是当天傍晚,国内警察穷追不舍,他没有办法在国内久留,连身上的伤都来不及找医院医治,只随意拿了破布,裹了起来。
终于,眼前蓦地一黑,他整个人直直倒下去。
蓝昭的人不知何时会来,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争取时间。
蓝昭早就知道他会问这个,她扭过头,不看他,看着窗外的眼光眯了眯眼,半晌,叹一口气:“我说了你可不要打我。”
她走出病房,叫了一个小护士来看着蒋南,自己离开了。
蒋南不动了。
蓝昭慌忙站起身来,给他顺气:“这么激动做什么?我话还没说完呢。”
蒋南是在翌日清晨醒过来的。
“谁!”蓝昭这次是彻底震惊了,强子是蒋南手里的老人了,随他出生入死,还替他挡过弹,怎么可能是他。
跑了......
蒋南看她一眼:“想问她......为什么要走?”
也不可能打通,蒋南的手机,早已随着那场爆炸变成碎渣。
满地纯白中,血迹一瞬间四溅,将雪染红,触目惊心。
所以,红姐打过电话来时,她还在睡梦中,不甚清醒。
“她是我的女人。”
还真是要死了?
一进美国地界,他立刻找了公用电话亭差人派车去接他和他带去的人。
刚走出两步,她顿住了。
他浑身血迹斑斑,衣服上不知划开多少口子,露出里面翻飞的皮肉,几乎深可见骨,看的人心头都跟着疼。
蓝昭自小就跟在他身边,同他有着十足的默契,他一个眼神,她便懂了。
话落,她没有一丝迟疑的,拿出手机给蒋南打电话。
蓝昭把红姐同蒋佳然一起扔在后座,拍了拍手,用力拉上车门,离开。
又是沉默。
这里四下无人,也不知何时会来人,再这么等下去,蒋佳然怕是烧出什么个好歹来。
有医生护士涌上来,要搀扶他。
红姐一愣,伸手就捏住了蒋佳然的下巴,把她的脸给抬起来。
很有一种看犯人的既视感。
终于,片刻之后,他渐渐平缓下来。
红姐也不过是求个心安。
前些日子他纵容蒋佳然跟在他身边插手了黑手党内部的一些事,许是强子对她胃口,她同强子说得来,就走的近了些,可强子对她素来忠诚,对蒋佳然,也保持了距离,他便没去多想。
红姐一急,手掌向上,摸了摸蒋佳然的额头。
“医院,就在你隔壁。”蓝昭努努嘴。
这是干这行以来,他第一次这么恨自己。
“失败了?”胜负乃兵家常事,蒋佳然本不该意外,可蒋南很少败过,尤其是他自己亲自出马,可此次,却败了,她怎么能不诧异。
这是有史以来死伤最为惨重的一次行动,那一场爆炸,只余下他和车内的副手还活着,皮子本来受了伤,又经历爆炸,从尖山逃出去时,就已经浑身是血,只剩下半条命,又一直得不到医治,到底死在了一处不知名的荒野。
“谁?”
蓝昭前脚刚走,后脚,小护士就走了进来,站在角落里,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蒋南。
这句话显然是起到作用了,蒋南微微一怔,手松了下去。
他不过是想将她留在身边,可她竟想要他的命!
蒋南扭头朝窗外看去,半晌,忽的轻笑了一声,满满的嘲讽。
小护士迟疑的走过来:“蒋先生。”
坐在副驾驶上的男人很快下车来,走到轮椅前,把蒋佳然抱起来,送进了车里。
几秒之后,蓝昭看到,有水从水杯里顺着吸管流进了他嘴里。
连着喝了两杯水,干哑酸涩的喉咙才算是稍稍好些,可以发出些声音来。
他第一眼,看到了天板,视线移动,看到了蓝昭。
蓝昭觉得,她还是不要说话好了,以免加重蒋南病情。
罢了,看在南的面子上,这人,她救。
这些地理知识,她懂。
红姐有气无力的抬了抬眼皮,唇角扯出一抹笑。
“蓝小姐,这件事是我错了,你要是想惩罚我,我回去任由你跟少爷处置,可眼下不是说这些的时候。”红姐的声音里带了颤抖的哭腔。蓝昭听的分明。
他沉默,倒是挑起了蓝昭的好奇心。
可他必须得瞒着蓝昭真相,所以,只能让强子背了这个黑锅。
“......”蒋南不笑了,他看着蓝昭:“我饿了。”
她倒了一杯温水,又去扶蒋南。
而两天前的那场交易,当警察将他的人团团包围的那一瞬,他才意识到,可能是他手里的人泄漏了交易信息。
蓝昭眼疾手快的打开车门从里面伸出一只手,在红姐倒下之前,将她抱在了怀里。
挂断电话,蓝昭立刻洗漱出门,带了人前去寻找。
众人不敢噤声,只无言往后散开来。
就这么沉默了半晌。
体力消耗到极致,脚掌酸疼到极致。
可他偏偏沉着脸,执意要自己往进走。
蓝昭心想,可能是她方才的话太过一针见血,刺激着蒋南的玻璃心了。
蒋南往后一仰:“做什么?”
蓝昭不敢置信的看着他,好一会儿,才吐出一句话:“看来,该是好好整治一下帮里了。”
“可她心又不是你的。”
蒋南没说话,他只扭头,看了看放在床头桌上的水杯。
“她人在哪儿?”
蒋佳然自然是听不到。
致命的温柔这五个字的含义,蒋南应当比她更懂。
电话那端,是蓝昭有些干涩且茫然的声音:“谁?”
“失败了。”
蒋南丝毫没被她的话刺激到,仍旧企图睁开蓝昭的禁锢。
蒋南依旧笑着,眼眶依旧红着:“没什么,想到些好笑的事。”
她也曾是高材生,却因父母吸毒遭毒打,从家里逃了出来,这才遇到了蒋南收留了她。
那是蓝昭的车,她认得。
她猛地回过头,估疑的看着蒋南:“哎,你会是想趁我不在溜出去吧?”
蓝昭本来就眼里容不下蒋佳然,此时,他并不想叫蓝昭知道这件事。
可听到红姐的嗓音,她瞬时醒了大半,一张脸登时变得凌厉起来:“好你个红姐,好大的胆子,你居然赶带着夫人擅自逃走!”
无限接近,却永远无法教缠。
她又给蓝昭打电话。
“什么?”
她起身,双手穿过蒋南的腋下,将他稍稍扶起来些许,又在他身后垫了一个枕头,这才寻了吸管,往水杯里一放,把水杯递到他唇边:“喏,喝吧。”
他怎么能不猜忌。
那声音十分的粗嘎,像是一把破风琴,叫本就凌厉的嗓音,显得愈发的阴狠,他问:“我走的这几日,古堡里可发生些什么?”
蓝昭着着实实吃了一惊。
“我想去洗手间。”
小护士脸登时就红了,每个女孩儿都有一颗少女心,一个长相如此英俊的男人对你说我想去洗手间,这么让人浮想联翩的话语,她怎么能抗拒?
转眼,她就把蓝昭的吩咐忘记到了九霄云外。
恰好那吊瓶挂完一拼了。
她拔了针,扶起蒋南,拿了跟拐杖叫他拄着,朝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