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她这一番话,嬴政的脸上除了惊讶还有欣慰,“夜重璃,你真是让我吃惊。”
夜重璃瞟了一眼后帐的床榻,“那大王您呢?”
“不必了,不过一群丧家之犬,他们又能奈我何?只是我不明白,他们是如何从阿衍你的口中探得消息的?”
女子闻言走到那地图前,她手指落于黄河之边,道:“臣下认为,大王可在此处心思,如何能兵不血刃的收回大梁城呢。”
“大王卧榻未空,又何尝能入眠?”
嬴政坐于几前,那眉间的神情甚是犹豫,“夜深了,你还是好好休息吧。”
“没……没有。”赵衍摇摇头,他掀开被子想要下地去,而他这一动作却引来了嬴政深深的不悦。
“是失魂散。”
“你这次是被何人俘虏?”
这句话嬴政已经听过许多次,可从听一次都觉得分外刺耳,“既然我是君,那你为何屡屡不遵君命?我之前曾提过你可长留于宫中可你不愿,我嘱咐不可一人妄为擅行你也不从,而这次你离开咸阳之时我说过不可将自己轻置于战场你也没做到,赵衍,你自问你哪里还有个仆从的样子,若我真拿你当仆从你又能存活至今吗?”
“君上?”
“听说大梁城中是储备丰厚,粮草物资样样不缺,不知大王做何打算?”
女子点点头,眼中是股非同寻常的自信。
直到这一时嬴政才站起身来往榻边走去,他冲赵衍笑了笑,可这样的笑容深邃难懂甚至还有几分阴沉,“难道你在外这么些日子,就对我全无隐瞒?”
“怎么,我吓到你了?”
“我听说这大梁城城高池深,是七国中有名的难攻之地。”
夜重璃恭谨的拜了拜,“大王,您此时尚在军中,臣下还是盼您能顾忌龙威,不要让一些事流传得沸沸扬扬影响军心。”
“我睡不着。”
嬴政坐于榻边不远处,他就这样远远的看着赵衍又不曾走近,昨晚他就是这样淡淡的看了大半夜,看样子他并不是在担心而是思虑着什么。而这一时赵衍醒了,跟夜重璃估量的时间一样,那人看到帐中的嬴政显然惊颤无比,不是寻常的惊讶而是一种惊颤。
“怎么,你每每看到我首先会想到的就是下跪,就是行礼吗?”
“还有……”赵衍不做犹豫,径直说道:“属下在被俘虏之时不慎透露了军机,还泄露了君上行踪,属下怕他们得了消息会对君上您不利。”
“重璃告退。”
秦军虽然势大但人数太多,光是一天的军粮就是个不小数目。因为怕遇偷袭所以嬴政这军粮都是随王翦的主力军运送,之前在边疆交界地还好但这里离关中几大粮仓都有一大段距离,这粮草要从关中运到这里也是个艰难之事。现在到了春天,国家的军粮收不上来,这几年连连征战国库存粮已经不够了,如果大梁城不能速战速决那他的三十万也不能一直在这里耗着。想来魏王已经想了这一点,才在大梁城中久久不出吧,难道他是要等自己军粮尽了回秦国去?嬴政想着,这魏王真是可笑,如今几乎整个魏国都已经在他掌中,他难道会因为这点粮草就回秦国去?
“君上您,是所指什么?”
“是啊。”嬴政叹了一口气,“我之前觉得这是天下人之谬传,但让王敢他们在城外细细查探之后才发现所言非虚。我军如今有近三十万,但如果要强攻的话,怕是要付出不小代价。”
真是的,这两人缠绵为什么偏偏苦了他?西垣站在帐外吹冷风,这会儿刚刚从中牟城回来想着可以歇上一歇了,可嬴政偏偏把赵衍送到了他的帐中还整夜整夜的坐在自己帐中不肯走。这嬴政,想来是怕在军中引出流言而拿他当掩护!这不都第二天了,嬴政每过了子时就会偷偷从主帐中出来往这儿钻,不过想起他这一向不可一世之人居然这么畏首畏尾的西垣就暗暗偷笑。但自从他们回大梁城郊后赵衍就昏迷不醒的,军医用了药,夜重璃也看过了说是伤得虽重可也不会要了性命,但这人为什么到现在也不醒?
“是。”赵衍仍旧跪倒于地,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属下犯下大错,请君上处罚!”
“阿衍怎敢对您有所隐瞒,只是阿衍不知君上有何疑虑才会做此一问?”
“没什么,就是随口一问罢了。”嬴政脸上笑意未消,倒比刚才更浓了,“你身上有伤,还是先留在这里好好休息吧。”
“君上,我……”
“李西垣,你进来。”
不再管身后的赵衍,嬴政一下便走出帐去了。今日的君上有些奇怪,赵衍闷闷的想着,他之前和西垣出现在阙山是不是为了自己呢?他那么一个高高在上的君王,竟会不顾大军而来中牟城来寻一个对江山无社稷关紧要的人吗?然而赵衍绝不会料到,嬴政的心思a比他所能想的要深沉、阴鸷得多,可怕得多。不知当他后来回想之际,可会后悔今日做下的这决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