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行在黄昏时分,夜幕将至进宫去福宁殿请安那会儿,晋和帝才睡起来没多会儿。
他一年到头也偷懒不了两回,今日偏巧就让赵行给赶上了。
李福领着人进了殿中,晋和帝穿着常服在内殿见的他。
赵行一看他那身衣裳就知道怎么回事,垂下眼:“儿臣来的不是时候。”
晋和帝摆摆手让他坐:“今日困乏,吃过中饭没多久便觉得头疼,这才多睡了会儿。”
他说头疼,赵行一面往榻上坐过去,一面关切:“父皇身体不适?”
“没有,就是困的,李福也说不放心,还去回禀了贵妃,贵妃来过一趟,带着太医来诊甚么平安脉,什么事儿也没有,她才肯放心。”
贞贵妃在父皇的事情上的确上心。
饮食起居,事无巨细,皆是无可挑剔的。
赵行才松了口气。
晋和帝突然又生不起来气:“她故意说的?”
您……您应该也有很长时间没去过含章殿了吧?”
“她又相中了魏家女郎?”
李福察觉到这是有话要吩咐,便猫着腰站顶住,一动不动等他说。
赵行几不可闻的叹着:“若是为这个事情,您再同母后争执起来,大兄与儿臣都难以心安的。”
皇后如今实在是……
等出了福宁殿,还没有要下玉阶的时候,赵行驻足停下来。
这样的人家,这样的女郎,确实是最合适的太子妃人选。
他叹着气说了声知道了:“朕心里有数,也不会真的拿你母后如何。”
除了他的掌珠之外,如今谁也没有这个机会能在皇后面前说起这些了。
寻常高门旁支多,总有那些个不争气的子侄,更有甚者打着家里的名号在外头横行霸道,招摇过市。
看似什么都回答了,又根本上什么都没有回答。
就算他自个儿清楚,原是打算等到册立太子之后再给他迎娶正妃,可要真是遇上了心爱的女郎,他能等得?
他一面说着,还不忘抬眼去看晋和帝面色:“母后对于大兄也是真的有心弥补,所以即便现在是强撑着精神,也想把大兄的婚事给操持妥当,只是魏大娘子,的确不应该是大兄的正妃人选。
他略想了想,又想着横竖京城里发生的这些事情也未必瞒得过父皇,索性又说:“魏二娘子就是动了不该动的心思,惹恼了魏夫人,才写了信送回会稽,叫她阿兄赶紧来京城把她给接走了,免得她留在盛京,还要生出是非来。
晋和帝面色微沉:“你母后养病久了,想是有些糊涂,又误以为你大兄救了人家女郎一回,叫人送了一趟,便是有心。”
这话说了跟没说一样。
这趟会稽是儿臣亲去的,对那边的事情知道的更多些。
这倒是实话。
怕是一刻也不肯多等的!
那会稽魏氏又不是没名没姓的人家。
最要紧是现如今魏志朝还在刑部打牢关着呢。
可他就是怕今夜父皇与母后再起争执。
郑家不就是这样。
先说了,叫他心里有数,魏家女郎也别叫别人家惦记着,大不了等到正是册立东宫,再大婚,那也是一样的。
帝后离心是动摇国本的大事。
他摇了摇头,也叹气。
这两年朝廷事情太多,又打了一场仗,国库空虚,又要想法子把这个窟窿给补上。
皇后自己不肯低头服软,不想着如何能修补一二,还要他绞尽脑汁去想去讨好。
帝后闹成如今这样,已经很是不妥。
既然没来说,就是心里没有那个想法。
倒是昭阳殿更让他觉得自在些。
魏宝令如今的身份地位,如何能嫁大郎做正妃?
赵行抿唇:“母后既然更中意陈娘子,又何必还要见魏娘子呢?
赵行无声笑了下:“内官不必太担心,我没别的意思。”
晋和帝剑眉就蹙拢了一瞬:“然后呢?”
不过父皇,您去说,也别同母后争执了。
“她打算明日让魏夫人带着魏大娘子进宫来见见。”
而且要论及今后做皇后,更不怕陈氏外戚专权干政。
晋和帝眉头紧锁:“你母后犹豫着,大约还是更中意陈家的小女郎的。”
后来之所以再没那样的事情,是因为国公爷雷霆手腕,真是六亲不认的主儿,处置起来比衙门里还厉害呢。
确实没去过。
至于大兄对魏大娘子……”
带着魏家女郎们一同回京之前,崔夫人是同阿莞说过的,这次叫魏大娘子跟着来京城,本来就是想让魏夫人牵头,最好是能把魏大娘子的婚事给定下。”
宫外的好多事情都新鲜,总好过一睁眼就是头顶四方的天,她倒是没有别的意思。
至于魏宝令——
等到刑部把人审问清楚了,拟定罪状,轻则流放,重则满门抄斩。
过会儿父皇要到含章去见母后,我只恐怕一言不合又要起争执。
那样的母族,对她而言是拖累。
赵行摇头说不是,然后把赵曦月在王府时候说的那番话说给了晋和帝听:“阿月年纪小,原也只不过是当个趣事儿说给母后听,想着给她解解闷。
他一面说着,已经翻身下了榻:“你出宫回府去吧,听说你近些时日连兵部衙门都少去,恨不得天天待在家里陪着王妃。
况且见了面也是没话说。
父皇就更不会在母后面前下了贵妃脸面了。
他声音也弱了下去:“我去说,母后八成是不肯听的,非得您去分析利弊,她才肯听进去一二。
所以索性也不去。
如今还是为着……是为着大兄的婚事。”
可陈家是从没有过。
李福犹豫了一瞬,竟难以猜得到他到底是想做什么才问的。
至于母后那里,如今也已经不会为了贵妃而心中不受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