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姐说这半个月以来元娘都不言不语，多少人想尽办法来哄她，她一个字都不愿意说。
但是现在不成了。”
顾氏领着姊妹两个往厅那边去的，挨着裴清沅这边也近，出了月洞门往西北走出去不过一射之地而已，要是裴清沅那里有什么不好，也方便来告诉。
况且孩子说的那些，也确实是实话。
最丑陋不堪的样子都给人看过了，不过是因为大病一场瘦了点，不算什么。”
她一步三回头，看着床上隆起的位置，眸中一痛，在裴清沅看不见的地方，眼泪又掉了下来。
另外，表兄那件事情，我既然跟阿娘说了，您还是找个时间跟姨母说清楚。
从屋里出来之后，一直在外头听着她们母女说话。
直到出了门，断了线一样的泪珠都没有收住。
如今弄成这样，都还一心为着别人考虑。
当初韩家要退婚，我写信送回河东，你们夫妇是怎么回我的？
凭我做主。
但小姜氏没办法。
表兄年纪也大了，国公府这边除了三表兄身子骨弱些，大表兄和二表兄都定了婚事，郡王府那边，表兄是长兄，不好拖着的。
姜氏果然拍案而起：“你做娘的，也说这样的糊涂话，什么算了吧？
你阿舅……你舅舅舅母，还有姨父姨母都很担心你。
先前我在盛京，姨母满心里想的都是我一个，也没考虑过别家小娘子。
“可是元娘，人活着，不就是最大的希望吗？你是阿娘的女儿，只要你人还在，才是阿娘最大的心愿。人家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从山崖上掉下来，保住了一条命，也没有缺胳膊少腿，元娘，咱们得想开些，是不是？”
“我都照过镜子看过了，有什么不敢摸的呢？”
听了女儿那些话，没有大发雷霆的骂人，就已经是为着清沅尚在病中的缘故了。
就算脸上留了疤，可你要知道，人无完人，有些人天生残疾，难道人家就不活着了吗？
然哥儿……然哥儿是个好孩子，阿姐，两个孩子的事情，就算了吧。”
小姜氏眸中一痛：“元娘，御医……”
郎主那样疼爱清沅，清沅却不领情。
方才那些话，是都听了去的。
如今要换个人，还是要仔细斟酌的，您好好跟姨母说，万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这些日子，舅母和姨母照看我，连表兄他们也时常往来走动，我知道，脸上这道疤，他们都见过。
她低下头，忽而唇角往上扬了扬，隐隐噙着淡淡的笑意：“如阿娘所说，我就算一辈子在家，难道阿耶就不养我了吗？”
难不成一辈子就这样过下去吗？
她握紧了裴清沅那只手：“好孩子，你是河东裴氏嫡长女，是沛国公府和昌平郡王府的表姑娘，谁也不敢小看你，谁也不能看轻你。
小姜氏心口一震：“是你姨母？还是你表兄？”
小姜氏给她擦嘴角的手一顿：“叙旧什么时候都成，也不急在这一时，我守着你，你好好睡觉。”
裴清沅摇了摇头。
“姨母待我很好，表兄也不是那样的人，是我自己。”
可是日子还要过下去，是不是？
你心里难受，哪怕哭出来，都没有人说什么的。
其实女儿心里过不去的坎儿，她做娘的怎么会不知道呢？
这些年，郎主在弥补，她接受了，清沅却不接受。
小姜氏声音顿住，自顾自的又叹了口气。
就是这样的状态。
小姜氏眼明手快，一把按住了她：“元娘，别碰。”
裴清沅语气始终都是淡淡的：“如今这幅样子，就不要拖累表兄了吧。
素日里没有架子，脾气又好，她们在跟前当差服侍的，谁不说表姑娘天仙一样的人物，同她们这些奴婢也和气的不得了。
她止不住的叹气：“我知道阿姐你都听见了，我劝不住她，这件事情，我也不知道怎么劝。
小姜氏呼吸一窒，却不知道要说她什么。
“我知道。”
我不想拖累谁，所以这话阿娘也不要再说了。”
元娘，阿娘知道你一时接受不了，换了谁都很难接受。
自家阿姐的脾气她太清楚了。
小姜氏扶着裴清沅躺下，给她盖好被子，交代了几句，才往门外走。
好在裴清沅虽然指尖动了一下，却并没有躲开。
元娘，我和你阿耶……”
她眼里心里自然觉得女儿是最好的，但现在这样……
你还记得这四个字吗？
既然凭我做主，我便就做主把清沅许配给大郎了，如今你又跑出来说不成？
他是昌平郡王府的世子爷，人人敬着的小郡王，将来要承袭郡王爵位，发妻正室就是郡王妃，要在盛京贵妇之中行走，往来应酬，难不成叫我顶着这样一张脸替他支应吗？
阿娘，人家就算嘴上不说，心里也会嘲笑，会连表兄一起嘲笑。
我也不想拖着人家。
裴清沅拉下她的手摇头说不用：“要睡很久的，等我醒了阿娘再过来也是一样的，您去吧。
“孩子病了一场，有些糊涂心思，我不说什么，等着她慢慢养好了，来日方长就是了，一年不成，就两年，两年不成，就是十年八年，我也等得起！”
屋里小姜氏拉着被角给裴清沅掖了掖，眼眶还是红着的，她不断地吸着鼻子：“这小脸都瘦成什么样了，又没有一丁点血色，不好好补补可怎么行，元娘，你姨母……”
士族高门的女郎不只裴氏才有。
但那样好没意思。
谁敢嘲笑我的外甥女儿？不要命了吗？
大郎自己都还没有因为清沅毁了脸就说变了心意，你倒什么都顺着清沅，她说不拖累，你就真的当她是拖累了？
毁了脸又怎么了？
宣宗的羊皇后也是貌若无盐，难道羊皇后就不是一代贤后了？
你少跟我说这些混账话，惹得我骂你！
难得到京城来一趟，我不想说你，这种话烂在肚子里，一辈子都不要再说！
就算将来我们都不在了，元曜是她表兄吧？元瞻也得了官封吧？赵行还是她表妹夫呢！
这么多人护着她，给她撑腰，我倒要看看，是谁不要命，说三道四，指指点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