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州的那位刘娘子究竟本名叫什么，如今都已经没有人知道了。

她被带到盛京，并不是案犯，所以也不会把她放在刑部大牢或者是京兆府大牢里去。

可是各家府邸也不方便安置一个这样子的人。

起初顾氏倒是说过，不然就把国公府后角门廊下的一间耳房收拾出来给她住着，后来还是姜元瞻去说的，叫把刘娘子放到他的别院去安置，这样子也方便姜元徽要去查案一类的。

总归还要去审问人，来来回回的，也不合适。

最要紧还是刘娘子那样的身份，放在国公府多有不便，也难免惹人非议的。

赵然是陪着姜元徽一起去的别院。

姜莞内心里其实也是很想去听一听的，但到底没说出口。

赵行最了解她，甚至问过她要不要一起去听听看，她推了说不必，只是又叮嘱了赵行，叫赵行得空的时候跟着去，上些心，回了家来好说给她听。

他果然放在心上。

刘娘子背着手，站在那儿，高高抬起下巴来，确实是一脸的自负：“姜三郎君都把人派去越州了，要不是查到了证据，拿住了我，怎么可能贸冒然派人去传我来盛京呢？

但刑部……刑部不成。

早前我查到了你身上去的时候，若不是为着还想问问你，幕后主使是什么人，只怕你已经没有命站在我们面前说话了。

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真是清白无辜呢。

姜元徽心里就有了数。

刘娘子出了两千两银子，买凶伤人，推裴大娘子坠崖，偏魏大娘子出身会稽，你说，这是巧合吗？”

可越是这样，赵行才越发笃定，她背后确实有人。

调查一些她想知道的事情，替她去做些伤天害理的，杀人放火，她一个高门里的贵女，却什么都敢干。

“大人……大人们……”

刘娘子声音沉下去，瓮着开口，几乎叫人听不真切：“魏大娘子说，这件事情我来做，别人不会想到她身上去，毕竟我的身份摆在这儿，谁也不会把她一个会稽魏氏的嫡女同我这样一个青楼老鸨子联系在一起。

方才脱口而出，确实是被吓唬到了的。

她就是个普通小老百姓，素日里听闻，那刑部大牢比阎罗殿还要吓人的。

他越发沉声下去：“刘娘子觉得魏大娘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从我进京那天起，我就知道没那个必要。

我问了她，她也推了，说叫我得空过来看看情况。

刘娘子跌坐在地上，听了赵行最后这些话，连连摇头，甚至哭出声来：“不，不是卖命，是没办法！是……是我自己的业障！是我自作自受，才弄成今天这样！

您说得对，我一家老小的性命都在人家手上，我能怎么办呢？

“就是魏大娘子。”

他一面说，一面摇头。

“要么，你老老实实交代，实在不想跟我们说，那你就只能到刑部大牢去说了。”

现在瞧着倒觉得他还挺清闲。

“你谋害贵女，你说交京兆府就交京兆府？还有，朝廷里的事情，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她深吸口气，才继续说：“会稽魏氏是什么样的门第，魏大娘子是魏家嫡女，平日里我们连见都见不着人家这样的贵女，怎么贵人话里的意思，竟是我与魏大娘子合谋呢？

我是青楼的老鸨子，魏大娘子怎么看得上我？

三人并肩而行，很快入了正堂正厅。

赵然的神色他也看见了，略略摇了摇头，视线又定格在刘娘子身上：“派去越州请刘娘子进京的小厮与我回过话，娘子是早就知道什么人因为什么事而请你进京来问话的，但是一直都面不改色，镇定自若。

赵行也嗤了声：“原来你也不是个硬骨头，并没有打算为你主子硬撑到底，给你主子卖命。

原本会稽郡就属越州，只是因为会稽有望族，这些年都是魏家人出任郡守，越州的州牧好些时候也要看在魏家的面子上，给会稽郡守留体面，也不好过分辖制着。

姜三郎君何必吓唬我呢？”

他说那些，试探更多。

姜元徽去看赵行，赵行剑眉蹙拢着，左手食指的指尖轻点在右手的手背上，一递一下的：“刘娘子，会稽魏氏的大娘子，你认识吗？”

我小姑父行伍出身，河东裴氏早年也是军武立家的，手腕强硬，对付一个你——”

赵行说是：“她自己心里惦记着，又觉得她如今的身份不适合过来听，不方便见刘娘子，所以嘴上也不说。

更好似越州是越州，会稽郡是会稽郡。

他确实是想取她性命。

她还能像是没事人一样，站在这儿，堂而皇之的！

她看过的，那位方才拍案而起，眼底的狠厉实在吓人，满眼都是杀气。

毕竟大行皇后的丧仪还没有结束，他很该往来宫中，帮忙操持。

这回也是，她飞鸽传书到越州，让我把这件事情安排好。

面色铁青，他只要看见刘氏，就想到清沅的一身伤！

姜元徽叹了口气，说的很是无奈：“我也有心帮刘娘子，毕竟你不是主谋，也是听命办差。

这样坦然处之，是因为你可以死，或者你背后的人有能力救下你，是吗？”

“算了，送京兆府吧，不，该交刑部。”

怕死不怕死的——我也一把年纪了，享过福，吃过苦，就算真的现在立刻死了，这辈子也没什么遗憾。

表妹坠崖受重伤，都不要说我小姑父与小姑母，一大家子，没有不心疼，更没有说不恼怒的。

她也知道赵行他们想听的是什么，哭诉这些没什么用，说多了，贵人们反而觉得烦。

毕竟巧合太多了，就很可能不是巧合。

不过现在这样更好。

她把我送去了越州，给了我一大笔银子，让我重新开了个青楼做生意。

他耐着性子，坐回去：“你怎么会在她十二岁时候就认得她？”

幺幺她要是不惦记，他才觉得奇怪呢。

刘娘子连连说是：“后来魏大娘子被接回家，魏家那位郡公为了魏大娘子的名声，把知情人都灭了口，我能活下来，还是魏大娘子救了我。

而不正常的，是她刚刚一瞬间变了的脸色。

当年魏大娘子生的就很好看，她刚到我们楼里来，就有不少客人看上她……”

赵然有心问两句，被姜元徽按了回去：“是幺幺让你过来听听的？”

姜元徽笑了声：“果然。”

所以刘娘子知道魏宝令是正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