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踱步往外走，贞贵妃犹豫了很久，到底还是开了口：“官家。”

何止是宫里呢？

贞贵妃不说话。

因为中宫空置，后妃之中以她为尊。

自从郑家那事儿后，他确实很少笑，十天半个月见不着个笑脸都很正常。

“妾的侄儿，您能不能寻个错处，将他罢官，罢出朝堂，叫他回陈郡去吧。”

晋和帝揉她发顶，说知道，见贵妃要行礼，诶的一声把人拦住了：“大郎说御医请脉后说你胎相并不好，不要拘着礼数了，也没别人在，你先坐。”

官家心里不是没数，否则不会不动声色的发落处置。

你有了身孕，又是摄六宫事的贵妃，无缘无故罢你侄儿的官，只会让人说朕不仁厚。

她转醒后，宫里来接她的人小心翼翼的护着她上了马车，赵行也不放心，跟着护送，一路把人送回了宫里去。

这话说的严重了，贞贵妃脸色登时一沉：“不是，怎么可能，妾从没那样想过……”

装了半辈子的糊涂，其实在您眼里，什么都装不成。

上次赵曦月回陈郡去探亲，的确是她自己求来的。

探亲也好，走动一二。”

只不过是自知争辩不过，也总不可能越过他出宫搬去大相国寺，不得不接受了现实，只能听他安排。

妾很珍爱这个孩子，无论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她只是太安守本分，太规矩了。

这个孩子一定能平平安安生下来，也能平平安安的长大。

还要把她侄儿罢官。

她出身门第虽然不高，可孙家因她一人得了满门荣耀，如今也算得上勋爵人户。

赵元贞落地，他又高兴过一场。

但晋和帝累了。

官家说，这是为什么呢？”

她自知无望。

见了人，面上是难得有了笑意的。

赵禹是做晚辈的，这些话他听了也没法接，只能让御医先照顾好贵妃和龙胎，自己先行进宫去回禀了。

贞贵妃抿了抿唇：“官家，这是妾的亲生骨肉，妾也很喜欢他，为人母，没有不喜欢自己的孩子的。

只是这个孩子——妾久在后宫，却不是糊涂人。

贞贵妃另外的那只手，握着晋和帝，捏着他温热的掌心，收拢紧了些：“官家……”

她不是真的信了，更不是真正的安心。

何况她膝下有得宠的公主，在后宫又有资历。

晋和帝摇了摇头：“准了。要做什么，要准备哪些，你自己看着办吧，阿月长大了，你想怎么样，自己跟她说，她从小就心疼你，这几年更是如此，只要你说的，她都会听。”

这件事情，却不肯。

大梁的天下乱了，谁得好处？

结果贞贵妃才吃了第二杯酒，眼前一黑，晕倒过去。

虽然已经过去十几年，她也一直都有温补将养着身体，但平日无事，可一旦有孕，确实不是什么好事。

蜀王跟肃王，怎么可能呢？

两兄弟从小感情就那样好，如今没了赵奕，他们可真敢想啊，想挑唆二王相争。

她抿着唇，手落在小腹上，轻抚着：“妾曾经失去过一个孩子，一个成了型的男胎，妾觉得，这是因果轮回，孩子舍不得妾，又回来找妾了。

那些臣子就像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做一样。

他略合了合眼，须臾睁开，视线落在她身上：“朕今天，原本是真的很高兴。贵妃，你一辈子都是这样。

好在蜀王府还住着两位御医的。

官家说，不会立继后，不光是她，别人也别想。

晋和帝很喜欢赵元贞，奈何孩子没出月，他又没法出宫，赏赐不知道拨了多少到蜀王府，赵行说要留御医，他当然答应。

但这会儿却主动提了。

可今晚晋和帝也是铁了心，说什么都不肯松口。

赵曦月更是丢下小姊妹，提了裙摆叫着母妃跑上去。

晋和帝深吸口气，缓缓站起身来：“你早些安置，大郎的事情也不要管了，等到陈氏进京，你胎相若是还好，有精力，就见一见，若是不好，还有郡王妃在，她也是做长辈的，虽然没那么名正言顺，但也不是不能操持。”

晋和帝早在昭阳殿等她。

自己肚子里的这个孩子……

贞贵妃连连摇头：“妾不敢。官家英明神武，答应过妾的事情，从来都做得很好。您当初说会护着妾，不会再让皇后为难妾，您也做到了，妾心里都知道，也是感念的。

没有人能对你们怎么样，更不会有人能够利用这个孩子大做文章。

可大约也是惦记着她有了身孕，心中不忍，想着大郎一句胎相不好，晕死过去，还是驻足停下来。

也只有姜莞有孕的时候，他高兴过一阵。

说实话，从醒过来后，听到自己怀了身孕这件事，她就没有高兴起来过。

“可是妾害怕。”

她知道说了这些晋和帝一定会不高兴。

再加上赵元贞年纪小，姜莞有几次夜里做噩梦，说孩子不好。

先前有多欢喜，如今就有多阴沉：“你是笃定朕护不住你，护不住这个孩子了。”

原本一切都很顺利，可是如今妾有孕了。”

腹中是她亲生的骨肉，她当然喜欢。

·

贞贵妃是快到黄昏才醒过来。

饶是她这样说，晋和帝也没有多高兴。

晋和帝脸色一下就变了。

您不会立继后，这个孩子就算是皇子，也是庶出。

无论是你，还是这个孩子，都会好好的。

既然你怕族中人不规矩，仗着你为非作歹，要阿月回陈郡小住，盯着些，这些就受着吧。

有阿月在，还能坏到哪里去？

贵妃，朕的话，你听懂了吗？”

贞贵妃面色一白，就要起身。

晋和帝却只是看着她摇了摇头，再没说话，连让她不必多礼，不必告罪都没说，转身离开了昭阳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