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0章 交易

“确实是因为那一眼。”

徐照润捧着那只小瓷杯，两只手的手心握着，滚了两滚。

杯中茶水是温热的，不会烫手，瓷杯传出的热度叫人觉得温暖，但绝不会被灼伤。

徐照润喜欢上这样的温度，也是因为觉得和姜元徽很像。

那天在戏楼里，她对姜元徽是一眼钟情。

他生的太好看了，全都长在了她最喜欢的那个点上。

无论是五官还是身段，就连周身气度也成了最讨喜的。

她本来也不是喜欢突厥最勇猛的汉子。

从小长在牙帐中，骑射虽然都是父汗手把手教导，可是父汗在她很小的时候就教她学习中原文化。

这十几年，她从来见过书中所写的那种温文儒雅的小郎君。

官家那儿，只要突厥使臣去说，是一定会下旨赐婚的。

这已经是徐照润第三次打断他的话了。

“两国议和，姜三郎是打算告诉我，就算你们邺朝皇帝愿意和，你们沛国公府，打从心眼里，放不下往日仇恨，是不愿意和的吗？”

无人是她，更无人似她。

如果他不是姜元徽，邺朝皇帝或许都不会迟疑，那天一口就答应下来了。

于是她抿着唇角想了会儿，都不等姜元徽开口呢，又与他说：“那我可以跟你道歉。我是突厥人，虽然自幼学习你们中原文化，但骨子里还是突厥人，有些时候直来直去习惯了，我心里是这么想的，嘴上就说了，并没有存着羞辱你的意思。

四季轮转，岁月更迭，我更愿意那个人是你。”

徐照润居然知道。

可她看上的是姜家郎君。

从茶楼出门，姜元徽也不想回家，确实心情不好。

结果没说成，还被她气的不轻。

朝臣的儿子是最好的选择，只要她规规矩矩待在盛京，这场联姻就算成了。

一面之缘而已，她居然……

你坐在那儿，没有锋芒，更没有棱角，温平的不得了，再刻意收敛掩藏，很容易会被人忽略，对吧？”

现在跟我约定什么？

我自己要嫁你的，喜欢不喜欢，都是以后的事情，我自己能为自己做出的决定负责，用不着你说这些。

其实底下的人也劝她，哪怕是做肃王的侧妃，将来肃王御极做了天子，她在后宫总有一席之地，就算不能做中宫皇后，可她背后是整个突厥，她是为和亲而来的公主，是给大邺和突厥带来和平的使者，就连皇后也要对她客气三分，不敢拿她怎么样。

姜元徽咬紧了后槽牙，握拳的手骨节隐隐发白，却再没说话。

姜元徽听她说完，合了合眼：“所以公主只是因为臣的这副皮囊？”

何至于此呢？

姜元徽背在身后的双手交叠着握在一起，紧了紧，又紧了紧：“臣与公主约定一月为期，若公主心意不改，臣便……”

和亲公主是烫手山芋，晋和帝都未必想让她嫁肃王或是宗室子。

外头驾车的小厮也不敢动，等了半晌，才试探着问：“郎君，咱们回府吗？”

生怕碰着他，万一有什么不好，赖上人家。

她把尾音拖长，突然往前凑，靠近姜元徽身侧去，压低了声音：“你们邺朝皇帝应该并不想我嫁肃王的吧？那是他的未来太子，是你们邺朝未来的天子，我做了他后宫里的女人，要么他给我灌药，让我一辈子生不了孩子，否则我真的生下流着突厥血脉的皇子，你怕不怕？

你娶了我，难道不是为君分忧吗？

她眼神实在太过坚定了，让他觉得她说的竟都是真的。

可她越是说得对，姜元徽越是觉得她乃是个牙尖嘴利的女郎。

后来自然是不欢而散。

所以那天突厥使臣觐见，宫宴上他坐在二兄旁边。

徐照润腾的站起身来：“姜三郎，我生的不好看？”

姜元徽几不可闻叹了口气：“难道公主觉得，我会满心欢喜的迎接公主吗？况且您贵为一国公主，为和亲而来，本该婚配官家亲子，再不济也该是宗室子，无论如何都不该……”

从我答应来邺朝和亲，我的后半辈子，无论与谁，都是在赌。

姜元徽约她出来小坐，她也猜得到是因为什么。

让人觉得很温暖，没有锋芒，永远不会伤人。

姜家人怎么会真心接纳突厥人呢？

而且听说姜元徽身体不好。

徐照润捏着自己的指尖：“所以你今天约我出来，就是想跟我说，绝不可能娶我？你要抗旨？”

她确实还挺聪明，想敷衍糊弄不大容易。

这个异国公主，竟然是一语中的。

可从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人。

喜欢他的，且是坚定不移的喜欢着他的。

哦对，传宗接代——咱们两个倘或说相看两厌，我做主给你多纳几房美妾就是了。

咱们两个做了夫妻，但要真的是同床异梦，谁也不碰谁就是了。

明明大兄与二兄都是耀眼的人，他坐在他们身旁，却好似无人发现他一般。

其实现在不需要了的。

“你说错了。”

这些道理她门儿清，突厥可汗把她教的可真是好。

徐照润得意的笑着，眸中却有了不快：“那是我性情不好？”

她接着问，姜元徽只觉得头疼：“公主，臣说了……”

这是他的能耐，也是……一种辛酸吧。

“公主慎言！”

其实我都在想，你有这样好的皮囊，每一处都是我最喜欢的模样，那天宫宴上，我怎么会对你完全没有印象。

但徐照润不听。

我确实是觉得你生的好看啊，我长这么大，这次来邺朝，也见过那么多的郎君们，可是都不如你。

很长一段时间里，他是没有朋友的。

与肃王，与你们邺朝宗室子，或是与你，并没区别。

她说着，突然又笑了：“姜三郎君怕什么呢？你不喜欢我，娶了我不过是为两国和平做出的牺牲，你是姜家子，以后也不会喜欢上我这个突厥公主，那你何必担心数月后我便不喜欢你这张脸了，移情别恋，喜欢别人了呢？

我不喜欢你了就不会缠着你，你该乐得轻松自在。

“你不用跟我说这个。”

中原人那些文绉绉的规矩，徐照润也不是不知道。

不过他隐忍克制，因为是他主动约她，骨子里的涵养放在那儿，他不会对她恶言相向，就连那点儿不耐烦，心里的不快，都往下压着。

突厥与大邺的世仇，都不如说是和姜家的世仇。

姜元徽都要让她给气笑了。

她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