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9章 一眼万年
突厥使臣去进了宫，在福宁殿待了不过半个时辰，喜笑颜开的出了宫。
留下晋和帝愁眉不展起来。
李福陪着站在旁边，大气不敢喘一下。
好半晌，一盏茶都凉透的时候，晋和帝才深吸口气：“你去一趟沛国公府，叫国公进宫一趟吧。”
李福诶的应了一声，掖着手就要出门。
他才走出去三两步，晋和帝又叫住他：“李福，你说……”
说什么，他没说完。
李福跟着他伺候的半辈子了，太了解他，垂眸下去：“奴才不懂这些，您要是拿不定主意，不然跟……奴才先去请贵妃来？”
孙氏更不成了。
那天……”
也算是给足了姜家体面。
他声音稍微顿了顿，见姜护再没有心思下棋，低低的叹了一声：“朕知道，这事儿对你来说，是为难的。”
姜护略略抿唇，从棋盒中拿了棋子，随着晋和帝的动作要往棋盘上落。
突然李福就到家里来了，进了一趟宫，再出来，就这样子了。
“官家？”
还是姜元曜试探着问：“阿耶，是出什么事情了吗？”
如今她自己生出别的心意，看上了你家三郎，他们离开突厥之前，突厥可汗曾说过，来了大邺盛京，一切以突厥公主的心意为准。
甚至到了高宗时，天下未定，多少战事都是姜家人去打下来的。
说这种话，倒更像是在安慰自己。
还说等到突厥议和之事结束，正好趁着小妹妹还在京，清沅的身子也好了不少，能下床走动，一家人挑个天气好的日子，到京郊去游玩两日，也高兴高兴。
姜护心下隐隐感到不安，落子的手也就顿住了。
“你落子啊。”
晋和帝是为了家国天下，大局为重，只能来为难他，为难他们姜家。
她那个性子，事关两国议和大事，更不愿意开口了。
姜护反拉着顾氏的手：“叫人去把大郎和三郎都叫来，我有事情说。”
姜元徽眼神闪了又闪，接了他的话就说没有：“我只是在楼下见到珠珠和二嫂要走，正好遇上了，接了她们一起家来，公主连楼都没有下，何曾与她说什么话。
可实际上他说出这些话，心里就是有了决定的。
他是老臣，辅佐晋和帝几十年，在这上头不会扭捏，径直坐了过去。
连奉茶上点心都不让进门的。
和亲也行，反正和他是无关的，目的都是为了两国太平，战事止息。
可朕……”
却又只叫了他。
官家错了吗？
他不能这样想。
他缜着脸，声儿也发沉：“大邺与突厥是宿仇，可昔年手刃延莫可汗的是姜家人，臣的高祖父也死在突厥人手中，这是磨灭不掉的，是姜家与突厥的仇。
明明进宫之前还是好好的。
肃王殿下要娶那异国公主，臣心里其实觉得不妥，但殿下思虑周全，也必定有万全之策，能看好这个异国公主。
天子是君，君为尊，尊者如何会错？
姜护自问不是愚忠之人，但在这件事上，也并不能说晋和帝错了。
他家二郎承他衣钵，将来也是要出生入死的人。
叫他们自己说，自己请旨。
姜家也没个安稳日子。
李福心里明白，嘴上不敢说罢了。
他慢慢的把手收回去，抬眼望向晋和帝。
晋和帝摆摆手叫他去：“去请沛国公进宫吧。”
姜家人是军武出身的，姜家祖上就是随太祖皇帝与太宗皇帝南征北战，军功赫赫。
那时候平月氏，收北狄，大定天下，与突厥也是战事不断。
尤其是在李福出了福宁殿之后。
姜护又要落第二子，闻言指尖一颤，竟生生下偏了位置。
尤其还是李福亲自送他回来的。
顾氏隐隐的品出些不对劲儿来，她也拧了眉心，转过头来问姜护：“官家召你进宫，难不成竟是与三郎有关的？是突厥公主到御前去说了三郎什么吗？”
是因为打不下来，不必这样损耗自身，战不如和。
突厥要议和，臣也赞成，此时用兵，并非上策。
晋和帝催了一声，姜护才重新落子下去。
他家三郎……姜元徽从小就身子骨弱，姜莞那么娇气的女郎，对她这个阿兄都护的不得了，他可比姜莞养的还娇呢。
当然为难。
臣为大局着想，当日在福宁殿时，也没反驳什么。
姜护有些说不下去。
但也就是一眼而已，儿子就出门走了。”
官家何曾说过一个请字。
他一面说，抬手捏着眉心又叹气：“姜卿，要么你回家跟你家三郎商量商量？”
姜护果然变了脸色：“官家，沛国公府与突厥王廷牙帐，是有实打实的血海深仇的。”
可是要把这个突厥公主弄到沛国公府——
姜护本来也没打算瞒着，而且这种事情也瞒不住。
这要怪谁去？
怪三郎生的好看？怪他们夫妇把他生得好养得好？
还是要怪徐照润一个公主跟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丫头似的？
他家大郎这个年纪早该入朝，却因随他往辽东而耽误了，到现在也没有个合适的位置给他。
三郎虽不是宗室子，可沛国公府勋贵人家，最要紧是公主喜欢，钟情三郎，非三郎不嫁。”
李福猛地抬眼看过去，又匆匆收回目光。
晋和帝腾出另外那只手，推着他下偏的黑子，替他挪回到他原本想落的位置：“说是前两日在茶楼见了你家三郎，一眼钟情，惊为天人，再难忘怀，断不肯再嫁旁人。
突厥对于要公主为妾之事本就心存不满，所以当日宫宴上才没有直接敲定下来。
贪图皇恩才给朝廷卖命，姜家人从来不会。
没有直接一道圣旨指婚下来，已经是给足了沛国公府脸面。
哪怕是如今朝堂肃清，她也没有松口叫阿月从陈郡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