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弃子
金陵成国公府。
自宁玦回到金陵之后,就一直闷在自己所住的小院里写着什么。
朱希忠有些茫然的走进小院。
“贤弟啊,徐鹏举说今晚在轻烟楼摆酒……你这写啥呢?”
宁玦低头不语道:“兜里没钱了,我还是在家写些东西打发时间罢。”
朱希忠疑惑的看着书案上的银锭。
“这不是有五十两吗?”
“不一样。”
“都是银子有啥不一样的。”
“这是血汗钱。”
——
新泉学馆原址即后世之南京电视台旁鼎园。
“自宋起便未闻有儒士有服役之事,朝廷此番,便真真是倒行逆施!”
“子定兄!你醒醒啊!汝家中老母,幼子,还在等你高中呢!”
刚刚子锡山回来的顾可学端坐堂上,原本平日里无人的礼部衙门这会也挤满了院试以及准备入闱的考官。
“县尊!有人落水了!”
邹望本就是商贾翘楚,经这么一番折腾,俨然已是天下商揆。
透过夜色,秦其梁隐隐看到太湖的水面上泛起阵阵涟漪,赶忙道:“那赶紧上来啊!”
几个生员拿着绳子便朝着湖面抛去。
三岁识千字,五岁背唐诗,七岁熟读四书五经,八岁精通诗词歌赋。
“吉阳,我可什么都没说,咱们快去教诸生课业吧,院试终归是近了时日了,希望锡山诸生这番折腾下来,应试勿要吃亏啊。”
“县尊!您也是从生员一步步考上来的!您焉能坐视我等受此凌辱坐视不管?”
沸腾的秀才们抬着那溺亡的生员尸首,一路直奔金陵。
说话的是南京刑部左侍郎何迁。
成百上千晒得脊背黝黑的纤夫,正扛着一袋袋的沙袋朝着湖堰上走去。
这一次抢治的水灾分外顺利,每天能吃三顿饭,每两日还能吃一顿肉。
他知道。
很快这里便聚集了大量来金陵参加院试跟乡试的生员。
冥冥之中,似是有一股力量暗中在包装着这名落水而死的生员。
众书生本又想发些牢骚,察觉到秦其梁的脸色难看,这才闭上了嘴。
有经天纬地之才,若无意外,今岁必中科举,为国之栋梁。
周安,表字子定。
只可惜落水那秀才越飘越远,绳子压根扔不过去。
又二日,秦淮河畔,夫子庙前。
秦其梁坐在棚中阴沉着脸。
一时间哭声震天。
“腥臭至极,腌臜之地,有辱斯文!秦县尊,您难道不上奏朝廷一声?”
只是当秦其梁回到县衙时,自己收纳书信的锦盒之中,已然只剩下了一沓飞灰。
太湖湖畔。
“锡山诸生,还未抵南都?”
“甘泉先生可有遗书传世?”
众生员齐声唱喏,旋即便跟在秦其梁的身后朝着湖堰走去。
“甚?甘泉先生都八旬有余了,还下水了?他们这帮后生就是这么照看甘泉先生的?!”
此处本为溧阳缙绅史际之家塾,后赠予湛氏讲学,史际亦拜入湛氏门下,书院毗邻皇城,行事方便不少。
加之摊丁入亩这么一个谈之变色的大棒高悬头顶。
“拦不住?谁说拦不住?”
这些秀才们,彻底破防了。
也有不少连三七二十一都不顾了,先将账赖了便直接投奔邹望去了。
一刻钟后,原本已经回去休憩的纤夫这才又折返到了堰口之上,一个个的跳下水。
今年却是成了例外,书院中无有一人有心思去琢磨今年的考题。
“是……”何迁的话音戛然而止,看向了吕怀。
而后便是“噗通”一声传来。
“恩师啊!”
吕怀闻言不由得冷哼一声。
顾可学身后有人哭声戛然而止,也有人愤慨不止。
这些锡山生员本就憋了一肚子气。
“县尊!古所未闻有此者啊!朝廷这般凌辱斯文,何必考试?”
就在秦其梁带着人在堰口上查看时。
秦其梁这才起身,对身旁的士人们吩咐道:“今日这堰就算堵上了,还请诸位分批去查验一下,明日咱们便移驻他处了。”
生员的一声声诵读,好似向整个大明宣示着天下无事,士人皆安。
顾家的仆从手忙脚乱的跑进了班房。
众秀才七手八脚的将已然有些发臭的尸体从船上抬了下来。
“圣人死了?!”
“应当不缺吧,锡山富郡大县,自然有的是人,应当不需要生员冲锋在前,锡山诸生过些时日也就能到了。”
在金陵夫子庙附近,分别是江南贡院、应天府学。
透过火把的火光看着那秀才身上穿着的儒衫,秦其梁的双腿已然发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