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
纪佑站在门外,钱三牛在木案前添茶,裴獗手握一卷文书,坐得端正。
冯蕴迈过门坎,盈盈行礼。
裴獗这才抬眼看来,“你们都下去吧。”
钱三牛如释重负。
“喏。”
房门合上,脚步声远去。
裴獗:“昨夜孟浪了些。”
“是。”
她没有回头。
这里没有花溪那种可以同桌而食的圆桌,三人各坐一席,分餐共膳,气氛甚是融洽。
质地柔滑的药膏,慢慢涂上去,再缓缓晕展,好似在呵护脆弱的花瓣……
钱三牛说,大王很早就起身去巡营了,今日不能送他。
裴獗面对着她。
裴獗没怎么搭腔。
他低着头,额际饱满,眼睫很长……
“上药。”
冯蕴差点让他气笑。
“没有。风吹的。”
裴獗嗯声,低眸不语。
一个人,带着几个侍从,风尘仆仆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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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淡淡说着,没有听到裴獗言语,不由抿一下唇,语带嘲弄。
明知故问。
裴獗拱手:“大兄久等。”
裴獗脊背一僵。
不论是从前在台城,还是在安渡并州,不论是爱慕萧呈还是嫁了裴獗,他们之间的感情都不是外人可以插得进来的……
“待我安排好手里的事,就归家来。”
冯蕴也急着回安渡筹办婚礼,搭着裴獗发往西京的公函,以最快的速度给大长公主府捎去一封急报,然后着手打点行装。
没有“阎王将军”的光环,他阳刚俊朗,仍然令人忍不住怦然心跳……
冯蕴撩开帘子,同他打了个招呼,慢慢回望……
“你怎么了?哭了?”
“我不。”冯蕴觉得别扭,“不是说好一刻钟吗?赶紧出去用膳吧,大哥在等。”
“大舅哥喜事,我岂有不到之理?”
他低头,“那我轻点。”
偏偏裴獗表情正经……
小满坚决地摇头。
冯蕴听说温行溯明日就要启程离开,眼神里流露出明显的失望,席间,不时让小满给他布菜盛汤。
冯蕴面带笑容落座,“上菜吧。”
“今生,我盼你和大兄……安康顺遂,切莫重蹈覆辙。”
“蕴娘所言有理。”
“外面风大,别看了。”
“那就这么定下了。”
-
温行溯前脚告辞离去,后脚冯蕴脸上的笑,就消失了。
她控制不住身体的反应,暗暗咬牙,从鼻翼里发出细碎的气息……
“嘶……”
“大兄还在等我,晚上再说吧……”
膳食早就备好的,放在托盘里,鱼贯而入,分别端放到宾主三人的木案上。
冯蕴抬了抬眼,“还来问我面首如何处置,难不成给她送回去,继续秽乱宫闱?还是说,你想挑那么一个两个合意的,来侍候我?”
裴獗点点头。
司天监斩钉截铁。
取而代之的,是带点审视的目光。
仆从应喏。
小满拉着帘子回头,看着冯蕴的脸,突然惊住。
冯蕴勾唇,轻笑出声。
既然是最好的日子,时间也来得及。
裴獗:“夜还长,被窝里慢慢说。”
-
冯蕴没有算出行的日子,但第二天醒来,风和日丽,一看就是好天气。
气氛微微凝滞下来。
“明日我便启程,大王可有交代?”
只是,裴獗没有在身边。
马蹄嘚嘚,从洞开的城门驶出去,将这座刚刚从烽火狼烟中得以重生的城池,抛在脑后……
裴獗别开脸,问温行溯。
冯蕴尚未调整好呼吸,半睁着眼,睨向他俊挺的侧颜。
好像正经的表情就可以掩饰他的不正经似的。
“不用我提醒大王吧?越是阴狠的诡计,越是伪善出现……亲情,往往是最好的陷阱。”
“很棘手吗?”
清凉的药膏带来的,是逃不开的舒爽以及无边的快意。
裴獗掌着她的下巴,亲了下。
饭后,裴獗又亲自让人传了邺城司天监的人过来,当着冯蕴的面,为温行溯和濮阳漪算了婚期……
裴獗捉住她的胳膊,打横一抱便往里走。
这时,冯蕴已经慢条斯理地吃掉了那一条小小的煎鱼。
裴獗嗯声不语。
“我话还没有说完呢……”
他很有耐心,将冯蕴抱过来便坐在身前的木桌上,冯蕴脊背一僵,想跑,又被他圈了回来。
一番操作下来,比他们方才商议的时间还提前了。
嘴上不说什么,表现也老实,其实手段一套一套地……
“我的家眷只有你。”
-
温行溯是次日天不亮离开的。
小满声音低低的,语气里分别有不舍。
“不,我要跟着娘子。说好的不离不弃,决不可食言。”
他净了净手,水渍未干,从指腹到掌心,都是冷的。
“一刻钟尽够了。我也不做别的。”
腰腰跟裴獗的感情,不说如胶似漆,但明显的,升温许多。
因为裴獗个子高,冯蕴很少从这个角度看他。
她料想裴獗没有那个时间。
温行溯要了他半条命。
裴獗也不管是否体面,将她稳稳一抱,卷起衣袖,便拉开裙摆。
前方路长,命运多舛。
“来,我帮你上药。”
“别装了。”冯蕴瞪他,“不就是嫌弃我昨日找你的好妹妹麻烦了吗?芳云殿的宫人也被我叫走了,她跟前没人侍候,不得叫啊闹啊。不会是有人告到你跟前来了吧?”
裴獗又将她下巴扳正,再亲下。
从前冯蕴是跟他更亲的。
“那就有劳大王了。”
轻撩一下发丝,她别扭地道:
“多谢大王。我拿回房去,自己也可以……”
她心疼自己的兄长,十分坦然,丝毫没有察觉到裴獗的目光。
方才他同温行溯进门的时候,冯蕴出来迎接,自忖端庄得体,便有什么不适,也不可能流露出来……
她还有很多自己的事情要做,不能沉迷在裴獗给的安稳里,儿女情长,然后等着他有朝一日厌弃,收回宠爱,再坐以待毙。
她道:“大王方才可没多看我一眼。”
不死不休。
“大王特地派敖将军同行,护送娘子回去。”
两个人有说有笑,冯蕴没有听到裴獗的声音,转头浅笑。
冯蕴瞥他一眼,“你来可以。家眷就别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