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任天真奔到里屋,看见何老板把摆药的桌子清了出来,下面铺着垫絮,让孙头头躺到桌上。任天真:“急腹症,我没有把握,万一化脓穿孔就麻烦了!我送你去医院!”孙头头嫣然一笑:“三个多小时,夜路或者穿孔……反正都是冒险,你开药!我吃!老板,你这有针吗?我先扎上。”何老板哆哆嗦嗦拿出一包针:“针是有,你会扎不?”孙头头肯定地回答:“我会!天真去熬药。”任天真看着她,面带犹豫。孙头头对何老板说:“他是中医,很厉害的中医!他肯定可以!”小妹:“不像啊!他看着好年轻!”任天真犹豫了,说不出口。孙头头:“他是!他家十四代祖传,他父亲是任新正,他自己是医科大学博士在读!”老板娘忽然大悟:“哎呀!你是任新正的公子呀!你爸爸写的那本书!太有名啦!《认识中医》对吧!我家有一本呢!我要麻烦你帮我签个名哈!”任天真忽然不好意思了。老板娘吩咐何老板:“你快抓药!熬上!他很厉害的!哎小妹!你快去敲牛伯伯的门!他的病有救了!我们这来了个神医呢!”
场面忽然热烈起来。任天真被逼上梁山,犹豫又为难地看着头头:“头头,这方子太猛,我都没给别人用过,我……还是!”孙头头一把按住任天真:“去什么医院!你就是医院!”老板娘无比坚信地看着任天真:“对!你就是医院!”
炉子上,药罐咕嘟咕嘟。
孙头头从案台上坐起,背后天真撑着她。她一手扎着针,一手端着刚刚熬好的中药。孙头头:“我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中药,浓得像粥。”任天真紧张地手都在抖:“你扎完针是不是感觉好些了?我觉得你应该能挺到医院了,我去开车,这药先别吃了。”孙头头端起碗,咕嘟咕嘟苦着脸把药全部喝了:“我的妈,这苦味绝了,还有层次。”任天真完全笑不出来:“你……你怎么就喝了!?”孙头头恢复以往的大大咧咧:“你以后成了一代大医,一定要记得第一次试药的是我。我是拿命成就你。”孙头头刚说完,咕咚一下就倒了,倒在任天真怀里。
任天真汗珠子噼里啪啦掉在孙头头脸上,赶紧摸孙头头的脉搏,带着哭腔:“头头!头头!”孙头头忽然歪过头冲天真一吐舌头,任天真气得在头头脸上轻扇一把:“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淘!你吓死我了!”孙头头还是有些衰弱:“搞搞气氛……太紧张了……”任天真:“感觉怎么样?”孙头头:“有点焦虑。”任天真:“焦虑什么?”孙头头:“我还没有接掌门,万一挂了……”任天真一下紧张起来:“我现在带你去医院,洗胃!老板,钥匙!”孙头头笑着拉住任天真的衣角:“万一我挂了,你替我接梨针派!我看好你!你把我葬在我太奶奶身边,在我碑上刻——为成就一代大医而死。”任天真又摸了摸她的脉,忽然松弛下来:“我不会。”孙头头疑惑地看着任天真。任天真:“我会把你葬在我家墓里,碑上刻着‘大娘,该吃药了’!”孙头头更疑惑了:“你为什么要把我葬你家墓群里。”任天真:“你的命已经是我的了,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孙头头开始捂肚子:“疼……”任天真:“老板!厕所在哪?她要上厕所!”孙头头:“你怎么知道……哎呀我去……厕所……”
任天真敲着厕所的门:“不许锁门!”孙头头:“为什么?”任天真:“我怕你掉茅坑里!”孙头头伸手把门闩打开,任天真推门进来。孙头头立马弯腰把自己护得死死的:“我去!你干吗?”任天真:“我是医生,我要对你负责!万一你昏过去了,我好救你!”孙头头:“你出去!”任天真摸了一下头头的额头,出去了。孙头头要关门,任天真:“不许关!留条缝!”孙头头:“不臭吗?!”任天真:“拉香的那就真要挂了!”孙头头:“你让我静静!”任天真半天不说话,隔着门缝问:“你想好了吗?”孙头头:“想什么?”任天真:“生是我的人。”孙头头一下愣住了:“什么意思?”任天真:“你长这么大,没有人跟你表白过吗?”孙头头:“没有。尤其在我蹲大号的时候。”任天真:“那现在想?”孙头头:“你你你你……没有人这样表白的!”
老板娘在走廊上听见任天真和孙头头的对话,扑哧笑了,悄悄回到店铺。何老板:“牛伯伯来了,要不要请任公子给看看?”老板娘:“现在不是时候,让他明儿来。”何老板:“明天他们该走了吧?”老板娘:“估计不得走。现在俩人正表白呢!”何老板:“在茅房谈恋爱?”老板娘:“是啊!少见多怪。”
任天真扶着孙头头回到药房的椅子上。任天真:“我是认真的。”孙头头:“怎么可能?你怎么会喜欢我?你不是喜欢萌萌吗?还为了她要死要活。”任天真:“她只是妹妹,是病人。”孙头头:“那也不会是我啊,你图我什么?吃得多、会打架,还是没爹没妈?”任天真:“是啊,我图你能给我做饭、能保护我,还没有多出来的养老对象。”孙头头:“你掐我一下。”任天真:“你平时不是很自信的嘛,怎么这会儿又怯懦了?”孙头头摸摸任天真的脑袋,又敲了敲,任天真躲避:“你干吗?”孙头头:“我不能乘人之危,你今天脑袋进水了。”任天真:“是水落石出。这句话我已经在心里藏了很久了,我原来以为我永远都不会说出来了。”孙头头:“那你怎么现在说了?”任天真突然笑得很好看:“我自己都不相信自己的时候,你愿意生死相托,我就只能以身相许了。”孙头头看着任天真的笑容出神,没有接话。任天真揉了揉孙头头的头:“歌德说过,‘我爱你,与你无关’。你要是不喜欢我,你别告诉我。”孙头头:“咱俩这样,伦理上有没有什么问题?又是奶奶又是女友朋友的话……”孙头头还没说完就被任天真一把拉过揽在怀里。孙头头挣扎了一下,不太有力气。孙头头:“你欺负我病了。”任天真笑得很宠溺:“幸亏。不然还打不过你。”孙头头突然推开任天真:“等一下!你妈连萌萌都不能接受,她能接受我吗?”任天真:“是我谈恋爱又不是她,你不用管她。”孙头头眼珠子转了转:“能不能不让你妈知道?”任天真:“你没听过一句话吗。”孙头头:“什么?”任天真:“咳嗽、贫穷和爱是无法隐藏的。”孙头头:“那这样,我俩还是道友,是同学。”任天真:“这算是拒绝吗?”
孙头头微笑起来,认真地看着任天真:“等我当上掌门人,可以堂堂正正站在你身边,你可以大大方方向你妈介绍我的时候,我们再官宣。”任天真想说什么,但看着孙头头认真的表情又决定不说了,只是温柔又坚定地回答她:“好。”孙头头一个笑容还没扯出来,又一阵腹绞痛让她在椅子上蜷缩成虾,几乎要往地上赖。另一只手正被任天真搭着脉。任天真:“头头,疼痛感跟刚才比?”孙头头:“更疼了。”任天真有些犹豫:“不行,我们去挂急诊。”孙头头推他,连连摆手,连话都说不出。任天真:“这样太危险了!”孙头头:“无论是我的运气,还是你的实力,我们都会过了这一关!”任天真把脸放在头头额头上:“不值得冒险。”孙头头:“值得。”任天真说不动孙头头,有些干着急,把胳膊递了过去:“那这样,不能让你一个人承担,你多疼就咬多狠。”孙头头也没在客气的,张口就咬了下去。任天真:“啊!”任天真一看,胳膊上一个明显的牙印,但是并没有破皮:“我打个电话给我爸!求外援!”
任新正坐在屋里看书。宋灵兰:“这个头头,这么晚了连个电话都不来一个。”
任新正不为所动。宋灵兰:“两个人电话都打不通,应该是在一起了。”她忽然松了一口气:“头头天不怕地不怕,有她在,天真会没事。”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任新正的手机突然响了,他拿过来一看,来电显示是陌生长途外地号码,十分诧异。宋灵兰凑过去看:“谁啊?”任新正果断接起:“喂?”任天真:“爸!你快救救头头!”
任新正:“你把话说清楚!头头怎么了?”任天真:“她突发腹痛,舌质红,舌苔黄,脉象呈现弦数脉,我判断可能是阑尾炎,而且……我担心她化脓穿孔!”任新正:“扎针了吗?”任天真:“扎了,还喝了药。”任新正:“你开了什么药?”任新正递个眼神给宋灵兰,宋灵兰立刻把纸笔拿了过来。任天真一边报药方,任新正一边记:“汤底是不错的,大黄牡丹皮的底,但大黄你用这么多克做什么?理由?”任天真:“她是急症,急症要下猛药,我……”任新正:“胡闹!这不是医理。中医看病最重要就是要辨证!证都不辨瞎加减!”任天真哑口无言。任新正:“你赶紧给她送急诊,越快越好!”任天真:“好,我马上……”任天真话还没说完,孙头头一把抢过电话,直接挂断。任新正:“喂?天真?喂?”
任天真:“你干吗?”孙头头:“我无论怎么样都不会去医院的!”任天真:“你连我爸的话都不听吗?保险起见,还是赶快去医院!我心里没底!”孙头头:“我心里有底。从现在开始发生的事情不用你管。”任天真:“你要是有个啥,你这是不想让我这辈子活了!”孙头头坚定地看着任天真:“我不是萌萌,我心里有数。”说完,孙头头深吸一口气,一边以手法不断缓解腹部的疼痛,一边自己左右手互搭,自己给自己把脉。任天真:“你真是要急死我!”任天真伸手想给她搭脉却被孙头头一下拍开:“说了,我自己负责,你不许碰我。”
宋灵兰:“怎么样?天真怎么说?他们现在在哪?头头出什么事了?”任新正看着记下的方子皱着眉头。宋灵兰:“你说话呀,你这是要急死我啊!”任新正:“你儿子没事。”说完,任新正就拿着方子往外走。宋灵兰看任新正心事重重,预感不好。任新正来到宋亦仁和张继儒的房间,敲了敲门。张继儒一下从床上蹦起来,差点闪着腰:“是天真有消息了吗?”任新正:“妈,我找爸有事。”
宋亦仁扇着扇子眯眼看方子。张继儒在边上察言观色。宋亦仁:“急腹症?”任新正:“是的。”宋亦仁:“化脓了吗?”任新正:“不知道。”宋亦仁:“那凭什么下这么猛的药呢?”任新正不回答。宋亦仁:“谁开的方?”任新正:“天真。”宋亦仁倒吸一口冷气,任新正更紧张了。宋亦仁:“病人是谁?”任新正:“头头。”宋亦仁瞥眼看看任新正:“头头?这个方可以。偏人用偏药,乱世用重典,矫枉须过正,这个方子治她,刚好。放心去睡!”任新正一下松了口气。
孙头头闭着眼睛,打坐一样盘在桌上,间断性给自己搭脉。任天真不错片刻地紧张地看着她。孙头头突然睁开眼睛,伸出一只手。任天真:“怎么了?要去医院吗?”孙头头:“上粥!”任天真:“你饿了吗?”孙头头:“我说的是你那个药!”任天真:“还喝?!”孙头头:“放心,死不了。”任天真:“不行。”孙头头一拍桌子,吓得任天真一抖。孙头头:“准男友,我觉得咱俩谈恋爱之前,要先把规矩立好。规矩不立好,咱俩不能好。”任天真:“什么规矩?”孙头头:“大事听我的,小事听你的。”任天真:“那什么是大事,什么是小事?”孙头头:“大事小事的标准也是我来定。现在,这种生死攸关的事情就是大事,所以,听我的,端来!”任天真叹口气,去端药来:“你要是喝死了咋办?”孙头头:“那恭喜你!你可以找新女友了!”孙头头捏住鼻子,一口闷。
老板娘轻轻敲敞开的大门:“打扰一下哈!”任天真不解。老板娘:“我们这里有个牛伯伯,他一身牛皮癣,几十年治不好,夜里不能睡,听说来了大城市的医生,都在外面等好久了。劝不走,不晓得能不能给看一下?”任天真犹豫:“牛皮癣是顽疾,不可能一下治好的。我在这不会太久……”孙头头:“可以!可以可以!”任天真瞪头头。孙头头:“癣治不好,失眠可以撒!立竿见影!”任天真眼睛亮了,站起来跟老板娘出去。
孙头头蜷缩在桌上,睡得很沉。任天真趴在桌边,不错睛地看着她,不时给她擦个汗,摸摸额头。夜已深,宋灵兰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突然坐起来,摸黑从抽屉里摸出佛珠串,默念起来:“保佑孙头头,吉人自有天相。”闭眼假寐的任新正突然开口:“睡不着?怕你儿子坐牢?”宋灵兰被吓了一跳:“哦哟老天爷,你吓死我了。”宋灵兰拧开床边灯:“我睡不着是担心我儿子坐牢,你呢,你怎么也睡不着?”任新正也坐了起来,盘腿准备打坐:“我也怕啊。”夫妻俩坐床头唉声叹气。宋灵兰:“我儿子看一个病,能把我命给看去半条。我自己当医生都没那么紧张。”任新正:“唉!”
张继儒也在房间里念经,宋亦仁:“你这半夜叨不叨的,还让不让人睡呀!”
张继儒:“你这没心没肺的,怎么睡得着?”宋亦仁:“孩子不错啦!还知道下大黄牡丹皮汤,不就是量大点吗?”张继儒:“头头那小身子骨,不晓得能不能受得住。”宋亦仁:“肯定受得住!”张继儒:“你怎么这么有信心?”宋亦仁:“她要是受不住,那她就当不了这个掌门。她命多硬啊!地震都没把她震死,她长那么大,遭遇的难关比天真多多了,天降大任于斯人,不差天真这一关!你想想,当年尧帝为了考验舜帝,还把他放进大森林跟猛兽搏斗,这点考验对头头算啥呀!”张继儒错愕地看着宋亦仁:“啊呀!这才是你判断头头不会有事的理吧?这算是什么理?!你哪里像是个学中医的?那当年尧帝为了考验舜帝,还把自己俩闺女嫁给舜呢!你光有苦,甜有没有?”宋亦仁:“我哪有俩闺女啊!我最多就一个孙子。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阴德五读书。我们这些家长都搞错啦!天天逼孩子读书,与其逼天真成才,还不如自己多积阴德,多做善事,你我加上灵兰、新正,我们一辈子治病救人恪守医德,子孙哪有不好的?放心!快睡!”张继儒瞠目结舌地看着笃定的宋亦仁。
中药店是一个前后贯通的结构,前面是店面,后面是住家的空间,厨房就在药房连出去的一个小拐角上。
一早,山镇晨雾。老板娘已经熬上小米稀饭,蒸上包子,正在准备早饭配的小菜。任天真走出来,伸伸懒腰,贪婪地吸山里的泥土气。任天真:“老板娘,早上好!”老板娘:“小姑娘怎么样?昨晚她跑了好几趟厕所,现在怎么样?”任天真:“后半夜她就好多了,应该是没有大碍了。”老板娘:“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有你这么个男朋友,老天爷都不会让她有事的。”任天真耳朵都红了,老板娘笑了笑:“别害羞呀。我是过来人,你背她进来的时候,那个眼神就不普通,我懂的。”任天真难得傻笑起来:“原来这么明显了吗?有什么我能帮忙的?”老板娘:“不用不用,这儿用不着你。一会儿啊,有的你忙呢。”任天真一脸蒙:“忙什么?”老板娘:“姑娘这药还要再喝几天,你们暂时也走不掉,你能不能给我们把镇上大伙的病都看一下?”任天真犹豫了:“我医术……”老板娘:“很好!很好!我刚才买菜路过牛伯伯家,他打呼噜的声音大概四邻八亲都听得到!”任天真:“我有点怕……”孙头头:“可以可以!”一觉睡醒的孙头头也找了出来:“老板娘,你们赚大发了,他可厉害了!神医!多难的病都不怕!”孙头头脸色还不是太好,但已经不像昨天那样惨败,整个人精神都好了很多。任天真:“你怎么就答应了?”孙头头瞪他一眼:“大事!”任天真就不作声了。老板娘:“太好了!我们这儿终于来了一线大城市的,可以帮我们坐诊的医生了!我们药房现在也是有身份的,要开光了!”老板娘冲前店大喊:“老何,你快让大家排排队,一会儿神医就开诊了!哎!大夫啊!你诊金怎么算呀?”孙头头:“义诊!免费!”任天真又看一眼孙头头,眼睛里又是星星月亮。孙头头瞪任天真一眼:“看什么看?”任天真:“大事,你说了算。看你,是小事,我想看就看!”
何老板在药店门口支起了小桌子,摆了好几张板凳,正在给慕名而来的病人们介绍些什么。何老板:“张姑姑,你先坐一会儿,神医还没吃早饭,一会儿就出来了。哎老李你来了,来来来,你排在张姑姑后面,桃子!你先拿个号!等下把你奶带来!她那个老风湿可要好好看看!”桃子:“看病啊?多少钱咯?”何老板:“义诊!义诊!就收药钱!大城市来的医生呢!”桃子:“我奶奶药钱也舍不得出的。”何老板:“我送给她!快来!”何老板一边忙着招呼病人,一边电话不断:“喂?对呀,我骗你干吗,那个很厉害的任医生现在就在我店里,你椎间盘不好,赶快过来,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啊呀,还送什么货!今天休息一天,健康不比赚这点钱重要吗?好好好,我等你。”任天真被震慑到了,孙头头也张大了嘴。
孙头头:“我的妈,这简直是综合病院啊。”老板娘:“小姑娘,小神医,快来吃饭。”孙头头拍了拍任天真的肩膀:“你多吃点。”任天真郑重地点了点头。
宋灵兰捣鼓着肆意生长的喜迎门们,小心地摆弄乱长的枝干,想了想又放弃,随它去了。宋灵兰:“你说天真和头头这俩孩子,怎么还不回来。”任新正:“他们在做好事呢。”宋灵兰:“什么好事?”任新正:“头头刚给我打电话了,她还要养病,没有走路的力气。天真索性就在那义诊了。听说每天都大排长龙,各种病都有,你儿子连上厕所都要按秒计算。”
任天真稳坐药店门口摆着的桌子,逐一给前来看病的病人问诊、切脉、开方、扎针。药店门口排了老长的队,帮工小妹指引大家分流排队。
店里排排坐着好几个扎着针的病人,孙头头一手扎着针,一手抓着药方,给何老板报药方,何老板端着盘子爬梯上上下下抓药称药。
孙头头还分神注意墙上的钟,到点了就过去了帮扎针的病人拔针。
老板娘端着一大壶新煮好的薏米红豆水从后面出来,赶紧端到门外续上:“红豆薏米水来了!都喝着等!”
宋灵兰抿嘴笑:“不要小看山里人,病种复杂,病程长,可不好治呢!”任新正:“有问题他会打电话来问的。”宋灵兰忽然回头:“不如我俩跟过去吧!索性开展一场大义诊。有我们在,有人撑腰!”任新正:“要相信孩子,人家打码头的时候你不要插手!”宋灵兰感到新奇地看着任新正:“你今儿怎么转性了?你不是不信儿子吗?”任新正:“我们慢慢地就要学会幕后挂阵,有机会就要放手让年轻人去尝试。”宋灵兰有些不放心:“天真应该把每个方子都发回来给我们看一下。万一……”任新正:“你当年看病,你爸跟着吗?你爸说的,对孩子的担心,就是对孩子的诅咒。要相信他们迟早会超过我们。”
突然有人敲门。任新正:“请进。”来人是吴善道。宋灵兰:“啊呀,今天上午是你的讲座!我差点给忙忘了,就在203教室,我带你过去。”吴善道:“不着急,我认得。我就过来打个招呼,顺便给我师兄送帖子。”吴善道从包里拿出一个精致的宝蓝色信封,宋灵兰:“什么帖子?最近又有什么论坛活动吗?还是学校组织的?”吴善道:“是我们的校友会帖子。”宋灵兰饶有兴趣地接过来,信封用铁锈红色的火漆封好,烙的还是中医药大学的校徽,问道:“今天这是怎么了?从来不夸儿子的人今天松口了,从来没参加过大大小小同学聚会的人这次居然要去参加了?今天早上太阳也不是打西边出来的呀!”宋灵兰就顺嘴一说,忽然吴善道就闭嘴了,尴尬地看着任新正。宋灵兰觉得蹊跷:“有事儿?”吴善道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吴善道:“我去讲课了。”转身慌里慌张走了。
宋灵兰看着任新正,满眼疑惑。任新正坦然地看着宋灵兰:“这次同学会,小百灵会来。”宋灵兰有些受伤:“你就这么放不下她?”任新正:“是的。”说完他看了看前面的钟,转身出门:“我去听善道的课。”宋灵兰丢给任新正背影一声绝望的吼:“那我呢?我跟你在一起这么多年,你都不怕让我难过吗?!”任新正一点停顿都没有地直接下楼。
宋灵兰胸口起伏,眼眶有泪。伍宇敲敲门走进来:“宋老师,任师让我上来请您听吴教授的课。”宋灵兰平复一下心情,用稳定的语气回:“你们先开课,我这就下去。”伍宇:“我在订今天的午餐,您昨天说要给任教授叫个养胃的汤,具体是要什么汤呢?”宋灵兰并不答,转身不沾片叶地出门了。
上楼的程莹跟宋灵兰擦肩而过。程莹:“宋老师好……”宋灵兰径直走远。程莹有些疑惑,问随后走过来的伍宇:“任教授肯定是惹宋老师生气了?不然为何要我们三邀四请?”伍宇也很困惑:“你说这养胃汤,点还是不点呢?”程莹:“当然要点。”伍宇:“宋老师没吩咐啊!”程莹:“放心吧,一会儿她就忘记了。我没见谁比她更疼老公的。”程莹拿过手机:“我看看有什么汤。这是谁点的芝麻糊?我也要点。”伍宇腼腆地笑了:“你前几天念叨过,今天看到了,我就给你点了。”程莹一愣,看着伍宇笑得特别甜,说道:“谢谢班长。明天下午没课,你来我家吧。你上次带乐乐拼的那个模型还没完成,乐乐每天都在问‘不说话叔叔什么时候来’。”伍宇不好意思又高兴地点点头,程莹接着说:“在家吃饭。”
赵力权回到家,田星星端着电火锅从厨房出来:“回来的正好,大餐上桌。快换衣服洗手吃饭。”赵力权把唯一的那件不合身的西装挂好,撸起衬衫袖子去给田星星帮忙。
不大的餐桌上,摆着藕、卤牛肉,还有洗净切好的火锅食材,田星星把扑满火腿、年糕、鱼饼、芝士等各种食材的韩式部队锅放上桌,插上电。赵力权:“有什么喜事吗?今晚这么隆重。”田星星:“的确有值得高兴的事情。”赵力权:“巧了,我也有好消息要告诉你。”
宋灵兰一个人在阳台上打拳。张继儒端着个小餐盘走上来:“你怎么又不吃晚饭了?”宋灵兰:“我不饿。”张继儒:“又跟新正吵架了?”宋灵兰不说话,手里拳不停。张继儒:“好好一个太极拳,给你打成螳螂拳。有话跟妈妈说,生闷气堵乳腺。”宋灵兰:“妈,你说男人是不是永远都长不大,永远不知道体谅别人?对他们掏心掏肺,他们都能视而不见!”张继儒:“你这是在说老的还是小的?”宋灵兰:“老的小的都一样。小的呢在外面乐不思蜀,头头都知道给家里报信,他倒好,几天没一个电话,老的就更……不说了,说了就来气。”宋灵兰打拳虎虎生风。张继儒:“你这种小丫头心思呀!只能跟妈说,跟你爸说,他一定会说你……”俩人异口同声:“心有妄念。”宋灵兰扑哧一下笑了。张继儒:“就是嘛!丈夫也好,儿子也好,包括这房子,这草,没一样是属于你的。既然不属于你,你干吗要人家按你的意思生活?”宋灵兰:“妈,你怎么能跟我爸过一辈子的?我怎么觉得跟一个男人过了半辈子,都摸不透他的心呢?一辈子好长啊!”张继儒笑了:“你摸他的心干什么?人在你身边都不错了。婚姻就是双桨划船,你需要的另一半是可以跟你同一个方向前进的人,而不是拖你后腿的人,新正多好啊!你俩志同道合,就该是一辈子的夫妻。”宋灵兰:“可我觉得,我嫁了个岸上的观众,看我一个人扑腾,人家压根就没上船。”张继儒:“那你当时为什么那么坚决非他不嫁?”宋灵兰:“因为我觉得他是对中医有信仰的人。他需要一个帮他一起弘扬道统的人。”张继儒:“啊哟哟哟!合着你把自己当成护法吗?别说那些虚的,好像你一点不喜欢他似的。当年那么多人喜欢你,吴善道一会儿带你去闻玉兰,一会儿带你去看早樱,一年四季都不歇着,你怎么就都没看上?”宋灵兰:“老任踏实,没有吴善道那么多肠子。”张继儒:“关键是人家老任从来都不多看你一眼,进门就直奔师父书房,倒是有人一会儿削苹果,一会儿送枣仁糕的……”张继儒打趣宋灵兰。宋灵兰不好意思了:“哎呀!妈!人家那是孝敬我爸的!”张继儒:“那为什么新正成我家女婿了,你就不孝敬你爹了呢?”宋灵兰又气又笑得打不下去拳了:“你讨厌!你不要在这里看我!”张继儒:“心气顺了?能吃饭了?”宋灵兰想了想还是果断拒绝:“不吃,要保持身材,可不能让别人比下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