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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蛊眼故乡

这一幕看得我惊心动魄!

月饼刚一落地就再次跃起,桃木钉甩出。阿普就地一滚,屈肘击中老头腹部,月饼也已赶至,一记侧踢,飞扫老头脖子!

“咚咚”两声闷响,两人像是击中一块充满弹性的木头,从暗室倒飞而回,重重落下。

阿普单手撑地缓解坠势,“喀啦”一声骨头断裂的巨响,胳膊反向折断,剧痛中全身伤疤裂开,满身的人眼骨碌碌睁开。

“哥……”月饼咳出口鲜血,挡在阿普身前,恶狠狠地盯着暗室。

阿普挣扎着站起,半截胳膊软软地耷拉着,肘关节一阵碎骨乱响,撞开月饼站在前面,嘴角扬着骄傲的微笑:“从来都是我保护你!”

描述起来很长,时间过得却极快。我从桌下爬出,月饼点点头,我什么也没问。兄弟,无须解释,只需信任!

“你们,太晚了!”

沉重的脚步声直击心脏,光线似乎被抽空了。

老者从暗室走出,我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厚厚的树皮如同铠甲包裹着老者,无数条树须从纹缝中钻出,忽长忽短地扭动着。他每踏出一步,树须簌簌掉落,再次长出沾血的白嫩肉芽,瞬间硬化结成树皮。

图书馆,老馆长,血木,如此相似!

我的心脏极速充血,几乎要胀裂!

老者眼睛盯着天板,轻声说道:“去吧!”

一蓬灰蒙蒙的马蜂从树须里飞出,笼向我们。月饼脱掉上衣,握刀划破手掌,用鲜血在胸口涂了个圆圈,吼道:“南晓楼,靠你了!”

蜂群袭来,月饼向旁边一闪,蜂群空中转了个圈追了过去。阿普把断臂塞进腰带,疾奔向老者:“一左一右,我掩护你!”

我没有任何思考的时间,正要冲过去,却发现根本迈不动步子,身体没有收住冲势,直直地摔倒。

“啪!”一根树鞭抽中阿普后脑,一丛头发连带着头皮飞出,皮肉烂开一条血口,露出森森白骨。阿普翻身摔倒,昏了过去。

我这才发现,老者双脚长出的根须深入地板,一丛树根不知不觉间早已缠住我双腿!我用力挣脱,树根越勒越紧,我甚至听到了腿骨“咯嘣咯嘣”的紧绷声,钻心剧痛几乎让我窒息!

地板上又冒出几丛树根,缠住我的腰、双臂、脖子!

月饼见状,躲避着蜂群向我跑来,突然前扑跌倒,被树根牢牢缚住。

“最恐惧的鲜血,才是最有生命力的。”老者狞笑着,“阿华,两天前你来到南平,通过活尸和阿普建立联系,我就已经知道了。”

蜂群落在月饼身上,尾针闪着幽幽绿光,只等刺入。

“我一直在等你出现,”老者把视线转向我说道,“异徒行者的血,才是这幅画最后的祭品。为了这一天,我等了很多年。”

我绷着全身力气,却不能动弹分毫,沮丧地砸着地板!

“我劝你赶紧杀了我,”月饼手指抠进地板,指缝渗着血,“否则,我会杀了你。”

“阿华,你从小就是个嘴硬心软的孩子。”老者冷笑着,“我万万没想到,遇到危险只会躲在哥哥身后的懦夫,居然担任了异徒行者。你的懦弱,害了阿普。”

月饼眼中骄傲的神色黯淡了,黯淡了,终于化成一抹水雾。

“在小说里,终极坏人都会把所有阴谋讲出来,主角反败为胜,大团圆。”老者鄙夷地瞥着我,“可惜,那只是小说。你们,可以死了。”

又一丛马蜂飞出,笼罩着死亡,慢慢落下。一只马蜂落在我眼皮上面,毛茸茸的尾巴微微弯曲,伸出毒针穿过睫毛,停在眼球前。

这一刻,我相信世上有鬼!

这样,我就可以化成厉鬼,复仇!

十一

“还有我。”

阿普单手扶地,咳着血,如同古战场搏杀至最后一刻,重伤不屈的战神,慢慢地站了起来。

老者再一树鞭抽出,重击阿普胸口,碎肉横飞,骨屑四溅,血珠化成一蓬血雨,在空中停滞片刻,洋洋洒洒飘落。

“哥!”月饼奋力挣起身子,又被树根捆住,眼泪再也忍不住。

阿普屈臂握拳,肌肉虬结,青筋暴起,挡住抽向喉咙的树鞭。

“阿华,男人,不哭!”

阿普怒吼一声,抓住树鞭奋力拽动,坚实地向前走了几步。

老者眼神略微慌乱,背后冒出数根树鞭,如同毒蛇吐芯,蜿蜒晃动。蓦地,树鞭齐齐探出,抽爆阿普右眼,抽碎下巴,抽断双腿,他结实的腹肌如同被利斧劈开的岩石,豁裂着闪电状的血口,肠子淌了出来。两根树鞭贯穿阿普肩膀,把他生生固定住。

月饼紧咬嘴唇,双拳砸入地板,颤抖!

我不忍再看这惨烈一幕,只想马蜂群立刻把我蜇死,早点解脱这段无休止的煎熬。

“我能让你复活,也能亲手杀了你。”老者阴森森地盯着阿普,“你的命,早就给我了。”

蜂群飞起,扑向阿普撕扯蜇咬。阿普全身浴血,就那么定定地站着,像一尊千百年来凝固在传说之中的战神雕像。

“杀了我。”月饼声音软弱。

“别着急,一个一个来。你们会看着彼此死去,品尝最深刻的恐惧。这样的血,才完美。”老者深深叹了口气,“体会我当年经历的恐惧吧。”

“呵呵……”阿普抬起头,溃烂的眼眶对着老者,空洞而坚定,“终于等到了。”

一股股鸡蛋大小的红色气流在阿普身体里涌动,蜂群瞬间化成灰粉。树鞭焦黑,“哧哧”冒着白烟,迸闪出零星火苗。

“火蛊!”老者惊吼,急忙收回树鞭,“你是故意把蜂群引到身上!”

树鞭如同泼了热油,火焰腾地燃起,一溜火线窜至老者身上。阿普如同火神临世,裹着烈焰抱住老者。

“阿华,记住!活着,是为了骄傲地死去!”

腾起的热气,扭曲了烈火中的两个人。但是,我仿佛看到阿普笑了。

“阿华,替我把她们照顾好!”

火焰爆发出刺目的红,“嘭”一声炸裂!

漫天血雨瞬间化成蒸汽,焦黑的碎骨、内脏四处乱飞。地板片片碎裂,炸出一个圆坑,残灰闪烁着微红的光,忽明忽暗。

阿普和老者,再也分不出彼此,如同正义与邪恶,相生相克。

月饼跪在坑前,双手合十跪拜。

“哥,谢谢你。”

我的心,生疼!

十二

三天后,南平市西乡塘区地洞口路,大排档。

我和月饼面对面坐着,一杯杯地灌着啤酒。横县鱼生、白切鸡肉、宾阳酸粉、辣炒牛杂早已凉透,未曾动过一筷。

排档热闹非凡,男男女女大口喝着冰镇啤酒,吆五喝六地划拳,没有人注意我们,因为这个世界早已和我们无关。

三天,月饼没有说一句话。

白天,我陪着他在南平市漫无目的地走着,五象广场、明秀寺、狮山公园、邕江防洪古堤……每到一处,月饼都会驻足很久,沉默地抽烟。

在蝴蝶谷,他站在一棵红豆树下,摩挲着刻满名字的树皮,指尖摁着一颗圆心刻痕,抹掉两个人名。掏出钱包,取出一颗圆滚滚的红豆,深深地摁进圆心。

微红一点,煞是可爱。

他不说,我不问。

晚上,我们准时来到这家餐馆,也就是我在南平找到月饼的那一家。扎马尾的女老板看到月饼没有任何表情,但是我明白月饼和她有某种联系。

他不说,我还是不问。

月饼酒量极好,这几天却喝得酊酊大醉,直至排档关门,才摇摇晃晃地回到宾馆,或者坐在街边望着路灯抽烟,直到天亮。

可惜,醉得了人,醉不了心。

不知不觉,我们又喝到十二点多,排档里就剩两桌人。女老板撤掉凉透的菜,端来三碗面条,仰脖灌了杯啤酒:“老友湿面,用的桂林辣椒酱。”

月饼拿起筷子搅拌着,滑顺的面条蘸饱汤汁,却又放下筷子。

“老板,我们天天来这里吃宵夜,也过来喝两杯。”旁边一桌刺龙画虎的爷们起哄,“今晚陪我们玩玩。”

“哈哈……平时假正经得很,有帅哥就倒贴,老牛吃嫩草。”

“老公死了,妹妹疯了,没人管咯,想干吗就干吗!”

女老板仿佛没听到,自顾自地喝酒。

“啪”!月饼拗断筷子,眯着眼睛慢慢站起。

“月无华,坐下!”女老板拉着月饼胳膊。

我心说不好,这群人要找死。急忙过去喝了杯酒:“这酒我干了,给你们道个歉,咱各喝各的,啥事儿没有。”

那几个人听我是北方口音,用方言大声说着什么,笑得更加嚣张。为首的胖子捡起一个烟头扔进酒杯,吐进一口浓痰:“把这杯喝了,什么都没发生。”

我赔着笑脸,火苗在心里噌噌乱窜。正要动手,一个啤酒瓶子飞来,正中胖子脑门。胖子鲜血长流,额头肥肉里插着几块玻璃碴子,捂着脑袋哀号。马仔们没想到月饼真敢动手,一时间呆住了。

月饼嘴角挂着一丝笑容,拍着胖子的油脸,很认真地指着那杯酒:“把这杯喝了,什么都没发生。”

马仔们这才反应过来,砸瓶子举板凳嗷号着动手。

我叹了口气,好久没和“人”打架了。

十三

街头械斗的过程不值一提,两三分钟工夫,小兔崽子们跑得干干净净,压抑在心头好几天的闷气倒是发泄出来了。

“南少侠身手不错,看来还没生锈。”月饼摸了摸鼻子,回桌捞着面条就吃。

“你丫醉生梦死,又不是我天酒地。”我心里彻底痛快了。

月饼,终于回来了。一碗面吃个底朝天,他摸着肚子长呼口气:“姐,辣椒加少了,油味儿太大,别不是用了地沟油吧?”

女老板总算有了笑脸,眼睛弯成两道月亮:“一跑就是好多年,还是这么贫嘴。”

月饼伸个懒腰:“当年做错事,没脸回来。”

“那天一进店我就知道是你。也不想想谁教你的蛊术,当着我的面用蛊虫易容,你以为姐真的老了?”

“这不是刚说了么?没脸见你而已。”

月饼喊女老板“姐”,我一点儿也不意外。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太多,就算女老板突然摘下一张人皮面具变成阿姨,月饼喊声“妈”我都不会皱眉头。我虽然很想问问怎么回事,但亲人唠嗑我还是少插嘴的好。

“叫我阿萍就行,叫姐姐都叫老了。”阿萍觉得我受到冷落,打了个招呼。

“他是南晓楼,外号‘南瓜’,这几年我们……”月饼话音未落,阿萍眼睛一亮,说道:“你是写小说的羊行戳?”

我眼前一黑,一口老血郁结胸口差点喷出来。

“姐,那字念che,四声。”

“我读书少,认字不多。我是你粉丝,你的书我全看过。还想着真巧,主角居然和阿华一个名字?没想到见到活的作者了。”阿萍竹筒倒豆子般絮叨着,“阿屮,我去拿书,你一定给我签个名。”

阿萍的南方口音把"che"念成"ce",听起来就是“阿厕”,我怎么听怎么别扭,赔着笑脸说道:“萍姐,您叫我南瓜就好。”

“叫什么无所谓,一定给我签名。”阿萍背影婀娜地进了餐馆。我啧啧赞叹,有前有后,熟女诱惑啊!

排档里只剩我们俩人,还有一地碎酒瓶子,几把砸坏的椅子。

“我警告你,别打我姐主意!”月饼收拾着桌椅,“阿戳,别装大爷,帮忙拾掇。还真拿自己当名人了?”

“你丫还是像前几天一言不发得了。”我闷闷地摞着碗碟。

十四

半夜回到宾馆,我忙着结账,月饼回屋收拾行李,两人溜达着回餐馆。

萍姐早给我们收拾好了屋子,我躺在床上闭目养神,月饼和萍姐聊到后半夜才回来。

“姐把你的签名书发了朋友圈,明天还有几个老娘们儿要来找你签名。”月饼打了个哈欠,“看不出你还是中年妇女之友。”

“别废话,直奔主题。”

以下是月饼讲述以及我们俩讨论的结果——

月饼生活的村寨秘藏着一种奇特的术,能够利用动植物完成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这种神秘的术就是“蛊术”。

村寨最精通蛊术的女人被称为“草鬼婆”,历代草鬼婆会暗中施放蛊虫挑选蛊女。选中的蛊女长到十六岁才会被告知,由草鬼婆带入独居蛊屋,用两年时间传授最高深的蛊术,成为新一代草鬼婆,终生独身为村寨祈福、治病。

随着越来越多的人走出村寨融入社会,带回来新知识新观念,思想激进的村民对传统的“蛊”更是抵制,认为所谓“蛊术”无非是中草药的一种演化,还不如西药见效快。至于祈福、请鬼这类东西,更是嗤之以鼻,纯属无稽之谈。其中反对声最强烈的,当属南平大学美院教授明博,也就是别墅蛊斗,阿普和月饼称为“叔叔”的老者。

明博是最早一批走出大山的族人,在南平生活工作,娶妻生了阿萍和阿娜。妻子车祸身亡后,他再未续弦,拉扯着两个女儿长大。

阿萍十五岁那年,跟着明博回村祭祖,认识了英俊的阿普。一个寒假朝夕相处,两人相爱了。在村寨传统观念里,没有早恋这个说法,然而阿普的父亲,也就是寨长洪都却坚决反对这件事。为了这个,明博和洪吵得不可开交,一气之下带着女儿离村,发誓再也不回来。

谁知回到南平不到半个月,阿普带着弟弟月无华偷跑出村寨投奔明博。明博收留了兄弟俩,自此四个孩子共居一室,朝夕相处。奇怪的是洪都从来没有找过这两兄弟。

阿萍十六岁那年暑假,有一天,洪都带着浑身肮脏的老婆婆找上门,要和明博仔细谈谈。四个孩子吓得大气不敢出,躲在门外偷听,隐约听到“继承”、“草鬼”、“蛊”之类的东西。

三个人谈了两个多小时,洪都和老婆婆当天就要回村寨,洪都交代了阿普几句,却没有理睬月饼,这个举动深深刺伤月饼的心。

本以为这件事情就这么过去了,没过几天,明博收拾行李要回村寨一趟。再回来时,明博把四个孩子叫到身边,讲了关于“蛊术”和“草鬼婆”的事情。

原来明博从小就跟随父母学习蛊术,知道蛊术的神奇。他明白蛊术一旦对外公开,必然会导致很多不必要的麻烦。他收留阿普、月饼,也是不想让他们再接触蛊术,做个普通的正常人。

造化弄人,阿萍回乡祭祖时偏偏被草鬼婆选为新一代蛊女,一旦选中就不能更换,否则必会给村寨带来灾祸。

洪都和草鬼婆找上门,告知明博的女儿阿萍就是蛊女,明博自然坚决反对却也无可奈何,只好提出等一段时间,把这件事跟女儿讲明白再作决定。

他这次回村寨,单独找草鬼婆谈了,女儿接受的科学教育很难接受蛊的观点,先由他单独传授基本的蛊术,等过几年再回村做蛊女。

草鬼婆勉强同意,提出一个要求:为了不给村寨带来灾难,必须摘掉阿萍左脚的小脚趾,可以延续十年期限。如果十年内,草鬼婆死了,村寨就再也没有蛊女,阿萍可以自由生活。

四个孩子听得目瞪口呆,哪里肯信?明博只好露了两手简单的蛊术才算是证明了这件事。

按照约定,明博传授蛊术。阿萍虽然不愿意,也只好硬着头皮学,阿普也跟着学了起来。阿娜喜欢画画,对蛊术不感兴趣,月饼想学蛊术,偏偏明博从来不教他。

阿萍心疼月饼,背地里教他蛊术,让阿普撞见,把月饼狠狠打了一顿。兄弟俩关系自此越来越恶劣,发展到了互相不理睬的程度。

父亲的漠视,哥哥的毒打,形成月饼越来越偏执的性格。他为了证明自己比父亲、哥哥强大,离家出走,近乎苛刻地学习蛊术,只是偶尔给阿萍打个电话报平安。

十年约定期限的第九年,洪都来到南平市,告诉了他们一个消息:草鬼婆去世了!此时阿萍是一家奶茶店的营业员,阿普当了警察,靠着蛊术破了不少大案,提升得很快。

两人听到这个消息,反倒松了口气。也就是说,他们可以没有顾忌地结婚了,和村寨的联系也越来越密切。

几乎与此同时,明博失踪了,南平大学美院发生了“硫酸暴尸血案”,阿娜是现场目击证人,刺激过度疯了。

家里发生这么大的事情,阿萍给月饼打了电话,他赶回南平市要查清楚。阿普起初不答应,月饼使用超强的蛊术证明了自己。阿普大为惊讶,他始终觉得这个案件和失踪的明博、蛊术有关,也需要个帮手,就暗中给月饼安排了个身份。

月饼之所以在案发现场逃走,是因为他第一次经历真正意义的恐怖,完全摧毁了意志。他做了人生中最悔恨的一件事:逃了!

这几年,我们共同经历了很多事情,他一直在逃避,无法面对这段往事。直至遇到韩立,得知了“八族”,他意识到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春城“小泽画像”事件,更让他有了思乡的情愫。

我心说难道月饼对萍姐有点那个意思?难怪和哥哥阿普关系一直不好。不过看月饼谈起萍姐一本正经的样子又不太像,我突然想到阿娜,那个和月饼一起长大,喜欢画画疯掉的女孩,立刻明白了七八分。

月饼意识到此行凶险,不告而别来了南平。人是物非,曾经的奶茶店变成餐馆,阿萍当了老板。他在餐馆遇到活尸追踪到别墅后才知道哥哥被炼成蛊人,两人通过活尸建立联系,制定好“将计就计”的计划,没想到我也来了南平……

十五

我追问案件过程,月饼死活不说,我急得抓心挠肝,大骂月饼不厚道。整理了半天思路,联系最近一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我和月饼分析着。

老馆长生死不明,我们所看到的“他”和血木长在一起,与明博使用木蛊变成木人极为相似,他们之间存在某种联系。明博藏身的别墅购自陈永泰,老馆长购买的别墅由陈永泰装修,这三个人的关系绝非一般。明博完成《远山夕阳图》为了所谓的“窥得天机”。

这三条线索连接起来,一条主线很清晰地显露:老馆长、明博、陈永泰,属于“八族”,是当年最终行动的生还者,暗中掩藏彼此联系,继续完成最终目标。

《远山夕阳图》的最后祭祀,是异徒行者的血。老馆长不得已才重新启动异徒行者选拔。至于我们为何入选以及更多的谜团还无法解释,只要我们能做到终极任务,所有一切自然会水落石出。在完成任务的过程中,会有更多的“八族”出现。

仔细想想,真他妈的憋屈,闹了半天我们是备胎!

关于明博我们又想到几点:

一、明博在别墅里曾说过“体会我当年经历的恐惧吧”,说明他在终极行动中经历了无法承受的恐惧。得知女儿被选为蛊女,父爱让他更加抵触即将发生的事情,草鬼婆很有可能是被他杀死。

二、杀死草鬼婆后,他担心村寨派人查出事情是他所为,便由陈永泰再把别墅卖给村寨,他藏在暗室随时监视,同时展开对蛊族的屠杀,以完成图画。

十六

天色已亮,我们没有睡意,索性晨跑出出汗排解压力。回到餐馆后,萍姐正准备着当天的生意,顺手给我们泡了两杯珍珠奶茶当早点。

我插根吸管,一颗颗浑圆的珍珠裹着奶汁吸入嘴里,轻轻一咬,弹滑糯香,味道就这么柔软地留在齿颊,回味无穷。

“萍姐,您做的奶茶味道真好。”我浑身通透,说不出的舒服。

萍姐有点不太自然地笑着:“老东家的手艺,我学得不多。”

月饼犹豫片刻说道:“姐,我想去看看她,用一下你的车。”

“钥匙在收银台,自己拿。”萍姐擦着桌子,“失踪的失踪,死的死。要不是为了她,我真不想干了。”

我猜到“她”是谁了,心说这事儿我跟着不太合适。正想留下陪萍姐干点活儿,月饼取了车钥匙冲我一摆手,我也只好上车。

“晚上回来吃饭。”萍姐招呼着。

“萍姐不是很懂蛊术么?我怎么一点没看出来呢?”

月饼没言语。

“照说那天活尸、蛊人、小鬼儿都在,萍姐多少也有些反应啊。”

月饼显然不想回答:“你有完没完?!”

我的火也上来了:“你丫啥意思?我就随便问问怎么了?你以为我愿意陪你去会老情人?”

月饼扬着眉毛,脸涨得通红,憋了半天才说道:“草鬼婆终生不能婚嫁!懂了么?”

我琢磨了着蛊女破身,蛊术全无,与常人无异,肯定是阿普干的好事。难怪月饼不愿说,也难怪明博对阿普这么深仇大恨。

所谓“好人三分坏,坏人一分好”就是这个道理。这么胡思乱想着,到了目的地——南平市精神病院。

登记处登记进了医院,看着病人们做着稀奇古怪的事情,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我突然想到,他们眼里的我们,也是病人吧?

绕过走廊,月饼放慢脚步,远远望着孤零零站在院子里的女孩。一袭白衣,长发披肩,拿着树枝在墙上勾勒着线条。树枝秃了,她又捡起一根,继续画。

我识趣地站在走廊门口,登记时我已经知道,月饼看望的女孩是阿娜。

“哎,自从来了就是这样。”女护士站在我旁边,“每天画同一幅画。”

我微笑:“天才总和常人不同。”

“是啊,她的画真好看。”

“美女也喜欢画画?”我摸出手机,“微信号多少?咱们交流交流。”

女护士白了我一眼,故意扭着屁股走了:“好俗的搭讪。”

我哈哈一乐,其实我是不想女护士在这里说话,打扰了他们。

“你吃鱼么?我给你鱼吃。”一个肮脏的胖子流着涎水,捧着团空气举到我面前,胸前挂着名牌:万莫。

“谢谢万大叔,您吃吧。”

“多好吃的鱼,我喜欢吃,阿翠喜欢吃,小朵喜欢吃,不给严浩吃。”胖子蹒跚着走了。

我哑然失笑,多么简单快乐的生活。一团空气,一条臆想的鱼,就可以如此满足。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月饼走到女孩身后,她依然画个不停,只是,带着些许颤抖。两个人就这么站了一上午,我靠着椅子睡了大半个上午。回去的路上,月饼打开车载cd,不断放着沧桑孤独的《故乡》。

天边夕阳再次映上我的脸庞

再次映着我那不安的心

这是什么地方依然是如此的荒凉

那无尽的旅程如此漫长

我是永远向着远方独行的浪子

你是茫茫人海之中我的女人

在异乡的路上每一个寒冷的夜晚

这思念它如刀让我伤痛

……

不经意间,我想起了女孩的画——群山,村庄,老树,女孩遥望,少年远去的背影……

月饼拉着我到了一处小山,指着远处连绵的群山:“我的家,就在那里。”

《故乡》仍在循环播放,我的鼻子有些酸。月饼的故乡在那里,我的故乡在哪里?

“我不会回去祭拜他们。知道他们为什么不在乎我么?因为我是捡来的孩子,那里不是我的家。”

月饼始终没有讲述那个案件,我也不想再问了。

谁都有不愿说的往事,何必追问?

远山,夕阳,两人,遥望……

这个画面很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对么?

“南平临江富宅别墅区之谜”

备受瞩目的南平市临江富宅区自开盘以来价格一路暴跌,购房者寥寥。

据说在开工时,工人曾经挖出三具槐木棺材,至于里面究竟有什么,却没有人说过。两周后,施工方请了一名奇装异服的老婆婆,在工地驻留一天一夜。自那天开始,施工现场比平时多出了几倍的虫子,有些虫子形体怪异,从来没有见过。

落成入住后,房主们经常发现诡异的事情。水管流水突然停止,房灯自动熄灭亮起,窗玻璃响起弹窗声音,摆放在桌上把玩的小物件、零食莫名失踪却在床角、沙发底出现,就像是小孩搞恶作剧。

更诡异的是,保安很少做足三个月。其中一名辞职的保安说漏了嘴,夜间巡逻时,总觉得后背凉飕飕的有人吹气,经常听到小区里有若隐若现的小孩哀泣……

2014年深秋,富宅区一处别墅深夜爆炸,判断为“煤气泄漏”。自此之后,无从解释的奇怪现象再也没有出现。

异闻一:

“佛牌”分为“正牌”“阴牌”两种。“正牌”由泰国寺庙僧人亲自制作加持,有崇迪、象神、必打、拍格铃(药师佛)等数种。

佩戴正牌可以循序渐进改善请牌者的气运,增福消灾。

“阴牌”由被称为“龙婆”“阿赞”的僧侣利用恶鬼和恶趣三道施法做牌,也是殊胜的佛教护身符。

阴牌中最凶煞最能瞬间提升气运的当属“古曼童”。请古曼童(又称“养小鬼”)可以增加饲主气运。例如演员事业长盛不衰、商贾大发横财、赌徒一夜暴富,各界名人热衷去泰国也有这个隐藏原因。

由于种种神奇效力的传说,越来越多的人去泰国请古曼童,或在家中供养,或随身随行。在饭店吃饭,仔细观察,会发现有人看似无意地掉落米粒、菜肉在桌上、地上,其实就是在喂养古曼童;有些人更是直接,在吃饭前把古曼童请上饭桌喂食。

这些做法不是饲养古曼童的门道,请回来的也不是真正的古曼童。

古曼童需要用饲主的血喂养,古曼童越强,反噬就越狠。打个比方,如果一个人的气运瓶子里面盛的水,慢慢倾倒可以延续很长时间;古曼童就相当于一条精力旺盛的鱼,在水里活蹦乱跳,那么水就会加快流淌过程,瓶子会提前倾空。

精力越旺盛的鱼,瓶子空得越快。这就是古曼童和饲主之间的关系。

古曼童不会增气而是耗气,提前透支饲主的气运在短期内发挥最大的效用。饲主极度透支之后的下场可想而知,各行各业著名人士自杀、婚变、破产、精神出问题的例子极多,不一一列举。

多说一句,人的一生“一命二运三风水,四修功德五读书”,命运风水生来注定不可改变,多做好事助运,多读书正气,提高个人修养才是正道。俗话说“做正经人,说正经话,办正经事”,与人为善,言语谦虚,心胸坦荡的人可能会受到更多的欺骗和莫须有的谣言非议,“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不因为“恶人恶事扰心”这才是人之根本。

异闻二:

所谓东南亚的“蛊术”只是国内的称呼。真正的称呼应是“降头术”(tame head),是流传于东南亚地区的一种巫术。相传由中国西南区域的蛊术结合当地巫术演变而成,能救人于生死,亦可害人于无形。

“降头术”包括“药降”和“飞降”两种。

所谓“药降”类似于蛊术,将毒蛇、毒蜘蛛、蜈蚣、癞蛤蟆、毒蝎子五种最毒的虫类放进坛子里任其自相咬食残杀,活到最后的虫子培养成蛊虫。

药降的区别是把坛中所有虫子磨成粉,通过饮食、肢体接触下入对方身体使其受到报应。“药降”是降头师的入门阶段,研习到更高阶段就是“飞降”。

具体施术方法:降头师把某种药物放入食物饮品让受降人服用,七天内受降人如果没有依照约定完成承诺,会全身腐烂身亡。最可怕的是这一过程根本不会被察觉,受降人发现中了降头时,身体已经像受热的蜡烛即将融化成汤汁。

最凶狠的“飞降”无需通过身体接触。降头师趁对方不防备,无声无息地把“降”落到头顶,这也是“降头”这个称呼的由来。在泰国有个很奇特的礼节禁忌:切勿在彼此鞠躬行礼时,头顶低于对方双手合十的位置!否则,降头可能会不知不觉地落在你的身上。

2014年六月底我受邀在苏州办讲座,曾专门讲过“降头”:判断是否被降头最有效的办法是,午夜十二点,对着镜子观察左眼是否有一道贯穿瞳孔的血丝。

当时,说好了来捧场的月饼半夜才至,我们在“姑苏第一名街”——苏州山塘街吃烧烤喝啤酒时聊起这事儿。月饼说我的办法并不具体,应该是“午夜十一点至凌晨一点,对着镜子观察左眼是否有一道血丝。十一点出现在上眼白;十二点到达瞳孔贯穿;凌晨一点正好长到下眼白底部”。

之所以讲这么多关于降头术的事情,因为下一章的记述和降头术有关。

提个问题:活鱼剜出眼,放入玉米粉收汁取出,用糯米包裹揉成团子,晶莹剔透饱含弹性。枯骨掺香料细细研磨成粉,干锅烘炒,待香气扑鼻,加鲜奶搅拌,加倒入沸水,残存的一点腥味儿就随蒸汽散了。温度适中时,取吸管插入,团子与奶汁吸进嘴里,爽滑香嫩。轻咬团子,味道就这么柔软黏腻地出来了。

下面问题来了:这是什么饮品?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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