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洛维约夫对于蒋攸铦和董教增的评价还不错,就是致仕的潘有为也好。
但方受畴,他的评价是,庸官。
这官做的,可能中规中矩,但是也就在他能力范围之内。
超出他这些本事的,那就不行了。
至于索洛维约夫这会儿和他侃一侃瓷器的学问,倒是两边都有些上道。
只不过俄国人饮茶,确实也都是解渴,这位俄国正使虽然风雅,但终究是征战二十年的青年将军,那是枪林弹雨里出来的,和文人还是不一样。
就是他手中拿了折扇,也是如此。
这还是在广州的时候,经过潘有度的介绍,自一书生处买到的郑板桥题字的扇面。
虽说这拿扇子的位置,是按照文人来的,可这动作却都是清代文人眼中武将的刻板印象。
不过也还算顺利,讲完了瓷器以后,又提到了茶叶。
“若是将军喜欢,倒是可以提些碧螺春回去。”
“在俄国,怕是见到的都是茶砖,哪有这般稀罕物。”
索洛维约夫在俄国,见到的都是红茶,而且贸易而来的也比较粗糙,要特意在恰克图找中国商人订购,才能够有些好茶叶。
方受畴这边,也算是接待周到。
“不过理藩院尚书庆溥大人要来,还是皇上要赐宴,涉及到礼节之事。”
“若是放在避暑山庄,皇上接见的时候,蒙古王公也是要行大礼的。我虽是俄国使臣,不过也知道马嘎尔尼当年的说法。”
“如何讲得?”
“也要比如今的阿美士德恭顺许多,也称赞乾隆爷是少有的圣主,不过也有些怠慢语句,那也是礼仪之争,以及些许小事。”
“将军见识,倒是颇为广博。”
“我与英国摄政王也是好友,他的独生爱女夏洛特公主,还是我做的媒。我国船只经过英国时日,也是她与郎君入洞房之时。”
嗯,这会儿清朝官员也没挑字眼,毕竟英夷的太子监国,他的女儿出嫁称“下嫁”或者“大婚”倒也没啥问题。
听起来,也要比阿美士德这种人靠谱的多,索洛维约夫说话全然不用翻译,都是当即应答,反应之迅速,也是让清朝官员震惊的。
就好像是,俄国使臣也是个本地人,甚至说话这口音,听着离本地也不算太远。
“然而皇上赐宴,将军还需恭谨从命,也要演习礼节。”
“制台是指,天朝的三跪九叩礼节吧?这一点我早就知道,不如让我儿在天子御影前施礼。”
“孩童也曾习得?”
“我这孩儿,与他人也不一般,是我国王后所爱幼女的伴当。”
嗯,下一话题就是,两小无猜之下,以后大概就会订婚结为夫妻。
娜斯佳作为最小的女儿,路易莎也不愿意她远嫁,女儿们总是有几个要嫁的近一些,也能回来省亲,探望父母和叔叔们。
要是嫁在国内,自然也是好的。
就是内伊也知道,索洛维约夫很受亚历山大夫妇的信任。
前者还只是因为好用,后者还有过去在床上的情谊,至今也是个秘密,以及卡佳是路易莎主张的赐婚才嫁给索洛维约夫。
现在也是这对夫妇,经常要和皇后通信。
至于这么一讲,加上索洛维约夫本身就是俄国“二大王”的副将,两位“大王”的老师,甚至文官算他是少傅,武将说他是少保,都没有什么问题。
他的嫡子来下拜,也应该是父亲教过的,这种见礼自然作为正使的索洛维约夫,是能够熟练掌握的。
“倒是先见我父子下拜,各国使臣也就知道是个什么礼节。”
方受畴听到这里,这会儿才算放松下来。
至少不是个倒霉差事,一个阿美士德来了,就好像给大清官员批量发放霉运一样,那彦成在阿美士德还没到位,就莫名其妙的丢官。
庆溥的前任就是这么下去的,苏楞额是因为他有接待英夷的经验,这才算是戴罪留用的。
“既是这样,倒也让人放心。”
“我国礼节,也是繁冗复杂的,脱胎自法兰西国的宫廷礼仪,在先君察罕汗彼得变法以前,也是如蒙古人一般见礼的,旧俗也有跪拜之仪。我妻在家对上天祷告之时,也是跪在蒲团上面,以此而观,也不是英夷可以比较的。”
索洛维约夫这么说话,也让接待的直隶总督僚属都点头称是,可算是来了个正常洋人了。
但内伊这边,对于跪拜的礼节,还是有点异议。
冯·费尔森是无所谓,瑞典和荷兰以前来见中国皇帝,跪拜大家都是遵守的。
内伊的想法,还是见到皇帝本人下跪也无妨,但是面对画像他这还是戈洛夫金版本的见礼疑问呢。
雷慕沙在一旁听的,都有些头疼,也好在是清朝官员没人懂法语,这边他还给索洛维约夫说了情况。
“这也不要紧,我来解释。”
雷慕沙这边就退到一边去,索洛维约夫倒是讲道:“都元帅戎马二十余年,多有旧伤在身,圣让山一战更是被英夷打死五匹坐骑,难免旧伤复发。面见天子之时,自然是要行大礼的,可是赐宴之时么,不知应当如何?”
总之,他这个俄国正使,挡枪的功能还是有的。
顺道还抛出来,内伊是和英夷打仗的时候旧伤复发,至今也没有完全恢复。
“这也是天朝礼仪,还望将军转告于内元帅。”
索洛维约夫回头又给内伊说了:“米歇尔,我给你找了个台阶。这一趟走下来,到时候还要和他们的外交大臣和部落管理大臣交涉,见了皇帝无论如何都得跪拜。”
“到时候见礼还是你在前头,这次多国使团可是以你为首的。”
“那好吧,到时候我给你们做个演示。”
索洛维约夫随后又回复了方受畴和苏楞额,他们算是如释重负。
这次的差事,大概是不会搞砸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