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因朝廷正值休沐之时,
官员都不会在这么喜庆日子给自己找麻烦,更不会来太子府走动。
有一个人例外。
马车缓缓停下,身为鸿胪寺卿的刘思礼从马车里匆匆走了下来,
他那绯红色官袍被扯得凌乱不堪,
官帽上还沾着一片菜叶,以及一些鸡蛋清,
更夸张的是,他的眼眶已经乌黑一片,像是还没消肿。
“大人,您慢点.”
三贤帮的帮主沈正心小心翼翼地搀扶着他下了车,脸上满是无奈。
“大人,来的人实在太多了,
小人没拦住,还请大人恕罪。”
刘思礼心里气愤不已,可对这种事儿他早就习以为常了,
而且这些日子多亏了三贤帮众人帮忙,替他挡了不少麻烦事儿呢。
“行了行了,怪不得你们,你在这儿等着,我去去就回。”
“是!”
沈正心一脸恭敬,静静地看着刘思礼走进太子府。
而在马车旁边,十几名帮众警惕地看着四周,
生怕从哪儿突然窜出个人来闹事。
见到这一幕,沈正心眼中闪过一丝无奈:
“这儿可是太子府门口,谁敢来闹事?放松点。”
听他这么一说,帮众们这才稍微安稳了些,
不过眼中还是闪过忌惮以及心有余悸。
几名新来的帮众心里忍不住觉得荒唐,
他们加入帮派,原本想的是欺压百姓、打家劫舍,
可如今怎么跟朝廷大人搅和在一起了,还跟着挨打,真是怪哉!
太子府后堂里,太子朱标正端坐在长桌之后,
身前摆放着从皇城中取来的诸多奏折,一封一封地看着。
这天下,别的官员都能歇着,他却不能休息。
这时,太监匆匆进来禀报:
“太子殿下,鸿胪寺刘大人来了。”
“刘思礼?”
太子朱标顿住了笔锋,抬起头来,面露诧异之色。
要是换作旁人,他肯定乐得有人来把他从这些奏折里解救出来。
可这刘思礼,太子朱标还真有点不想见。
顿了顿,朱标开口问道:
“他又被人打了?”
“呃”
这么个问题,就连站在门口的太监都愣了一下,随后艰难地点了点头:
“殿下猜得没错,刘大人脑门上还顶着片菜叶呢。”
“不见!”
太子朱标像是闻到了什么不好的味道,语气十分果断。
“让开让开,我要见太子殿下,让开!!”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吵闹声,
刘思礼的声音在太子府的庭院里回荡着,惊走了不少飞鸟。
太子朱标脸色一黑,挥了挥手:
“打开窗户,让他进来。”
“是”
太监熟门熟路地先去打开靠近房门的两扇窗户,躬身退了出去。
不多会儿,刘思礼人还没到,
声音就先传了进来,还伴随着一阵哭嚎声。
“殿下,殿下老臣要辞官回家,辞官回家啊!!”
接着,刘思礼就跌跌撞撞地走了进来。
他走了两步后,看了看四周,发现自己走过头了,
便又倒回到那两扇对流窗户的地方站定,
这儿距离太子所在的书桌还有挺长一段距离。
“殿下,老臣身体不行了,没几天活头了,想辞官回家”
“老臣的家在辽东,离应天可有万里之遥啊,
老臣怕是还没走到家,就得死在路上了.”
“殿下,老臣,老臣来世再为大明朝尽忠吧。”
哭嚎了半天,见太子一直没什么反应,
刘思礼悄悄把捂在眼睛上的手拿开,
恰好对上了太子投过来的目光,
一瞬间,气氛变得尴尬起来。
不过刘思礼这半年来早就轻车熟路了,哭得更厉害了。
“殿下,殿下老臣的眼睛都快被打瞎了呀。”
太子朱标坐在书桌后面,怔怔地看着他。
他又看了看桌上摆放得乱七八糟的奏折,
再瞧瞧眼前的刘思礼,
忽然觉得,这些奏折都变得可爱多了。
“今日又是谁把你给打了?”
刘思礼的哭声戛然而止,马上气急败坏地禀告道:
“回禀太子殿下,是靖宁侯的家人,
他们找了两个七十来岁的老头,早早就在老臣家门口等着了,
一瞧见老臣出来,就不停地拿鸡蛋和菜叶砸老臣啊.
太子殿下,您可得为老臣做主啊。”
一听到是靖宁侯府,太子朱标皱起眉头,用力揉了揉眉心:
“你又怎么招惹他们了?”
刘思礼赶忙抬起头说道:
“太子殿下明鉴啊,老臣可从来都不敢招惹他们呀”
太子朱标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慢慢地,刘思礼的表情渐渐收敛了些,不再那么夸张,转而露出一副委屈的模样:
“太子殿下,靖宁侯府说商行的手推车卖得太便宜了,
城里百姓和力夫都跑去商行买了,搞得他们做不成生意。”
“手推车商行卖多少钱?”
“回禀大人,一钱银子。”
“这不是和朝廷定的价格一样吗?”朱标眉头皱得更紧了
“殿下.最近过年,商行搞了些活动,
手推车加上赠送的物件,还有抽奖和礼品,可能不到六十文就能买到了。”
朱标脸色一黑,猛地拍向桌案:
“朝廷三令五申,不能低于一钱银子=,要保证工坊规模,
好让做工百姓都有事可做,应天商行卖这么便宜,工匠们怎么活?”
刘思礼猛地抬起头:
“冤枉啊,太子殿下,老臣冤枉啊!
工坊的工钱可从来没动过,
过年的时候老臣还发放了五钱银子的过节钱。”
朱标一愣,问道:
“那手推车卖六钱银子,不会亏本吗?”
刘思礼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殿下,商行算的是总账呀,
百姓和力夫们去商行,总不会只买一个手推车吧,
这儿亏了银子,从别的地方赚回来就是了”
朱标无言以对,觉得这话还挺有道理。
他视线瞥向书房角落,那堆放着好些瓶瓶罐罐,
都是府里的人去商行闲逛时,顺手买回来的东西.
没啥用,就是顺手买了。
“行了行了,你别嚎了
今日是过年的大好日子,这么嚎下去,不吉利。”
朱标无奈地摆了摆手说道:
“这事孤记下了,你先回去吧。”
“殿下,殿下”
刘思礼扑通一声又跪了下来:
“老臣可不能白挨打呀,老臣要辞官回家!!”
“不准!”
太子朱标脸色一黑,说道:
“商行一天进账那么多银子,朝廷大大小小的衙门都围着你转,
盼着从你手里抠点银子出来,辞什么官啊。”
刘思礼眉毛都竖起来了:
“殿下,这话可不能这么说呀,银子是商行的,又不是老臣的,
现在老臣是一点好处都没捞着,还被人三天两头地打,
弄得现在出门都得躲着人,
有辱斯文,有伤国体啊!
殿下您就发发善心,让老臣辞官回家吧.”
刘思礼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
太子朱标脸色越来越黑,最后索性看向门外,大声喊道:
“说不准就是不准,来人,把他拖出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