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话音刚落，艾玛就觉察到了凛身体有些紧绷。
“抱歉，只是好奇。”
林跃：“没有发生什么…呃，我很乱，总之也不知道怎么处理这种事情。”
艾玛突然抬起头，两只略显冰凉的手捧住林跃的脑袋，“撒谎…我说过你是个可爱的家伙，从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是这么觉得的。”
对V而言，这样很不公平。
不过好在，林跃已经向荒坂提了暂时休息的计划。
虽然在这个世界，人们都把感情看得不复杂，有情人这种事情在夜之城或是其他地方太常见了，不管男女——就像艾伯纳西那种公司高层，感情倒不是人生最重要的东西，只是在需要的时候有就可以。
但林跃忘不了V在那段时间所做的一切——包括这两个月，两大部门由一个人运转，并且林跃也注意到了V那些更换的不明型号义体。
“原谅我这次的任性。”
艾玛狡黠地笑了笑，轻轻吻了吻林跃，“今天不是个好时机，马上会有新的货物到狗镇，那个时候再做该做的？嗯？”
林跃无奈地把手按在了艾玛脖颈后的性偶义体上。
随着数据的灌入，这台ICE不怎么高明的义体开始失去效用，没有对艾玛的神经造成任何冲击。
“答应你的事情。”
哪成想艾玛却有些不情愿了，“还以为你很喜欢它的。”
还是那个骨子里疯着得女人。
林跃无奈地摇头，“对了…我跟荒坂提出了离职。”
艾玛的眼睛亮了一下，随即又黯然道：“凛先生，最好不要这样做——你把V小姐当什么了？这样不负责任地离开，你完全对不起她的心，也对不起你自己。”
“我知道离开公司你会更安全，更自由，但你我都已经身不由己了…”
林跃总觉得艾玛这种女人就像是水一般，能把全身包裹得彻彻底底，什么都瞒不过她。
“公司拒绝了，以后和狗镇接洽的事情得通过新的子公司来实现——是我在负责运营。”
艾玛的惊喜溢于言表。
“这也太棒了。”
“但…这样的话公司就只会由V小姐一个人撑着了，她可以么？抱歉，虽然我也很想你休息一段时间。”
林跃不想把荒坂家族的那些事情说给艾玛听，只是徒增一个人的烦恼而已。
“很多眼睛在盯着我，也包括V…短暂躲开也不是坏事，她做了这么多，我也得帮帮她。”
“换个方式，用我自己的办法感谢她所做的一切。”
艾玛这才放心的呢喃道：“果然，这才是你…但愿一切都能够顺利。”
紧接着女人从林跃的胸口爬了起来，起身站在了林跃的对面，炫耀般地转身旋转了一圈，裙摆也随着转动宛如盛开的鲜花，“好看么？”
林跃点点头。
无形之中，心理的阴霾和压力散去了很多。
艾玛完成了情人该做的事情，接下来就不该是她可以干涉的了。
“看来我没选错…虽然今天有个荒坂的盯着看了很久，但这就是穿给你看的…好了，我得走了，虽然我很想你——但这是荒坂塔，我还不想在这位吃醋小姐的眼皮子底下和你偷腥，那…狗镇见？”
偷腥…
这又是什么话？
林跃无奈地笑了笑，目送着艾玛被门口的荒坂安全部门的特工领走。
于情于理，林跃身躯里的灵魂还是个年轻人。
没有情场上的悠然自得，只有心理包袱。
避而不谈不代表事情就能过去，V的心思林跃很明白，只是身体的自衰让有些事变得心照不宣了起来，现如今事情都挑起在明面上了，他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算了，就先这样吧，他还得考虑脑袋里两个亲爹的事。
并且他也不敢去见V，要是V知道两个部门都给她一个人，林跃感觉自己离被V暴起打死只有一步之遥了。
像个陀螺连轴转的林跃这会儿才有空拿起茶几上下属搜集的资料，无论是近期夜之城发生的大事，还是小队成员的事情全部都详细记录在了上面，再微小的细节都没有放过——
唯独没有神经矩阵。
感觉像是被故意隐瞒了一样。
除了V也没别人了。
小队的其他人呢？
现在的林跃脑子里有太多的记忆断了带，需要一个人在旁边解释一番，就在他想找门外特工找一下铃木刚良的时候，这家伙终于来了。
铃木一进门，本来因为老板醒过来还很欣喜的他发现凛的表情不怎么好，至少有怨念…
“凛大人，很开心听到你苏醒的消息。”
开心？
你小子巴不得我被V的眼神给捅出来几个大窟窿。
“你去哪了？”
铃木眨眨眼，“V小姐让我不要过来，暂守岗位。”
好吧，林跃肚子里的火气泄了，只能示意铃木过来，见他还直愣愣地站着，“站着很显高，先坐吧。”
怎么感觉老板意见这么大？
是自己犯什么错误了？
铃木半个屁股挨着沙发，坐姿标准，目光直视着墙壁——
林跃伸手给他肩膀上来了一下。
铃木一脸懵，“凛大人…我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您…还是说清楚吧。”
林跃直勾勾地看着这个眼角有着伤疤，已经脸上因为其他公司行动新添的伤口，语气柔和道：“上次的事情，辛苦你了。”
铃木有些错愕，坐着低了下头，不善言辞的他只能用这种方式表达自己的感激。
“萨沙情况怎么样了？”
铃木从头到尾，把涉及到上次行动事件的一切后续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林跃默默抽着烟，将小队死守小北斗，两个黑客反复进入网络，V和铃木抵挡暴恐机动队，还有V最后收拾残局等等事情全部给仔仔细细听了下来。
越听脸色越难看。
当他点到第五根烟的时候，铃木的手伸出来挡住了他嘴里的香烟，“凛大人…这不健康。”
也不怪林跃会如此发愁，那是因为这些小队成员每个都是效了死力的，虽然V安排了奖赏，但这种任何环节出现一个变故都会导致万劫不复的仓促行动离不开每个人。
有恩偿恩，有仇报仇，这是林跃没法抹去的处事原则。
不过这些消息里最属意外的还是曼恩…
林跃怎么都没想到曼恩竟然会在暴恐机动队，并且那次行动结束以后，多莉欧也在夜之城销声匿迹了。
如果不是V收到了这个小队大嫂的短信，恐怕她还要花大代价找到这个女人。
至于小队其他成员，丽贝卡和皮拉虽然归还了林跃用于切割的大笔金额赏金，但还是获得了V下发的奖金，也不知道在夜之城现在在做些什么事情，琦薇为了避免公司清算，在夜之城躲了起来，只有V知道其下落。
最重要的是，大家都相安无事。
林跃揉了揉眉心，心里那最后的枷锁彻底松开了。
“凛大人…”
铃木欲言又止了半天，最后干脆咬咬牙说道：“神经矩阵得您使用，我相信萨沙小姐也愿意这样，不然不会拒绝这么多次——”
林跃觉得这家伙忠心得可爱。
“萨沙小姐就得死么？”
铃木低下头，一时间没了主意。
“我不需要那东西了，铃木…相反，V的人破解神经矩阵的进度得加快，萨沙必须尽早完成手术。”
随着肉体被侵蚀的加深，神经矩阵在未来很有可能导致萨沙变成再也接受不了义体的废人，这几乎等同于扼杀了萨沙的梦想。
并且林跃知道了生物技术没有因为安全灵的事情出现太大的变故，资产缩水，公众信任下降，这些对寡头企业来说不是什么大问题。
这家企业的产品已经深入了这个世界的各个阶层，只能被替代或者暴力毁灭——否则无法被一两件脏事给推倒。
生物技术没有倒下，只会给萨沙带来沉重的打击和绝望，有所觉悟的林跃一点都不觉得难以接受…
观察期一结束，林跃就决定去见见这个少女黑客。
希望一切还没迟。
反观铃木。
他一听到这事情有解了，用日语说了一句“太棒了”，赶忙低头致歉，“我太激动了…就知道凛大人的运气不会差。”
林跃笑着摇了摇头，“铃木…日本的事情，你没有做错。”
在V做好的记录里，他知道了铃木是因为什么从总部被抽调到了夜之城。
紧接着林跃认真道：“换我的话，我也会这么做。”
铃木先是错愕，随即缓缓收起了笑容。
他望着这个唇色还有点苍白的年轻男人，嘴唇蠕动了两下。
铃木连连点头仿佛在致谢，又像是在卸下包袱，刀疤映衬的眼角闪出一丝泪光…
“优子也说我没有做错。”
优子？
想来应该是…
铃木赶忙解释道：“她是我的妻子…抱歉凛大人，我只是——”
这样的谈话无疑是危险的。
因为这不符合公司的思想，也不符合荒坂利益出发的价值观。
人，在公司眼里只是资源，土地，也是随时可以掠夺的东西，人权，则是最不需要保障的飘渺之物。
林跃点点头，“那你运气也很不错，是个好妻子。”
就在铃木隐忍着委屈的眼神中，自己的上司，理应为公司利益不顾一切的高层说道：“无法掌控的事情肯定会伤及很多人，比如荒坂卖出一把武器，那就注定有人死在枪口下——世界就是如此。”
“但可以掌控的事情，我们都可以做的更好，你做到了。”
说实话，这个荒坂武士能够做出这种选择不奇怪，他是农民的儿子，这点林跃一开始就知道，与同为底层出身的五郎相比，这个武士似乎从没忘记自己的根。
铃木刚良有点看不透面前的上司。
明明他很年轻，却像是对这个世界了解到了骨子里，他顺着大流在走，却怀揣着和大流方向不一致的理念。
包括那次在会见NCPD局长时，浮空车外凛老板看自己的眼神，他此时才彻底读懂。
那是一种无奈，更像是一种决绝。
“很虚伪？”
林跃伸了个懒腰，笑着反问道。
铃木认真地摇头，“只是很震惊您会这么想…世界本就是地狱，我们没有选择的权力——”
说话间他站起来狠狠地弯下腰，缓缓起身后，“只希望凛先生能够让我继续为您履行我的职责。”
他用尽勇气说出了这句话。
这跟当面要官位没什么区别，凛大人一定会升职，他不想被留下。
“降职也接受么？”
铃木抬起头，有些疑惑。
直到林跃解释清楚他去了荒坂即将控制的子公司之时，才恍然大悟。
他毫不犹豫地回道：“荣幸之至。”
林跃嗯哼了一声，点燃了那根烟，“在你用心工作的时候，你得回趟家…考勤记录显示你在荒坂塔已经六十八天未离开了——我不想优子误会我，明白吗？”
说话间他还故意使坏一般地眨了眨眼。
铃木个大男人被整害臊了，“您说什么呢…”
林跃盯着他说道：“怎么？难不成还真想跟我搭伙过日子？看不上你，脸还没我屁股光——滚蛋吧。”
铃木只是感激地笑了笑，刚转身铃木就被喊住了——
林跃眼角亮起，“给优子带点礼物，算我对她致歉了，别把你那个该死的脑袋往下低了，继续走，把门带上，谢谢。”
这个家伙的脾气林跃清楚，V给他的可能都会被拒绝。
呼！
林跃胸膛鼓起，长长出了一口气…
终于，一切都安排好了。
他仰头望着天花板，有一口没一口吸着烟，不知不觉间，眼皮也逐渐沉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