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明怿平生最厌恶的便是僧人,尤其是皮相生得优越的。
他淡淡的与那人对视一眼,侧首低声吩咐身边的侍从:“去查那是从何处来的,如若不是什么大寺之人,别让他有机会出现在此处。”
尤其是谢观怜面前。
侍从跟在家主身边数年,一耳便听出家主之意。
“是。”
谢明怿上马车之前,视线还从那人身上掠过,发觉他仍盯着此处,心下划过一丝怪异。
在马车还没起之前,他让车夫停下。
再次撩开马车帘往外看去。
一直站在无言下的男人此刻已经转过身,渐行渐远了。
所以方才那人真是在看他。
谢明怿想到不见的谢观怜,从马车中下来,吩咐下人将马车停好,亲自跟在那人身后。
青年走得并不远,被街头卖花的小姑娘拦住了。
谢明怿亲眼看见,小姑娘将怀中的书信递给他。
他垂眸打开,看完后殷红似丹霞的唇扬起一抹笑,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就像是前去约见情人般,从中挑选了几朵最美的花抱在怀中。
谢明怿原还有几分怀疑,此刻已是确认了。
谢观怜应又和这人走了。
此人从头到尾,无论是面容、穿着,亦或是气度都是谢观怜所喜欢的。
谢明怿冷着脸,跟在他的身后。
一直走到无人之地,原本在前的人忽然不见了。
“家主,人不见了。”侍从检查了前方,一面高墙,一般人很难越过,而巷子两侧并无任何可躲藏的地方。
人就如同是凭空消失的。
谢明怿环视周遭,上前抚摸墙面。
昨日下过雨,地面上都是湿的,若是有人从墙上攀爬,势必会留下痕迹,但现在墙上却没有。
如果那人不是武艺高强,那便是早就发现了他们。
正当谢明怿疑心四起时,身后传来温柔的声音如荒寺传来的梵音,冷淡,却又充满了怜悯。
“找我吗?”
谢明怿闻声转头。
身后不知何时立着一道颀长的身影。
侍从警惕地往后往前一步,将家主护在身后。
青年越过侍从,温柔地问谢明怿:“是吗?”
谢明怿道:“路过。”
“嗯。”青年了然颔首,脾性甚好地让出路:“是我误会了,我还以为……”
侍从出其不意地亮出腕间匕首,猛地将尖锐的一端,朝着还正说话的青年。
还没碰上他的一片衣袂,胸口遽然一痛,遂在最后的温柔话音下缓缓倒地。
“是来杀我的。”
雨后的炙热金光,落在他似秀山的眉骨上,垂下的眼皮遮得瞳孔黑到无光,露出广袖下的肌肤和银白的袖针,皆冒着苍白而森冷的寒意。
谢明怿甚至都没看清他什么时候出手的。
青年看了眼倒在地上的人,缓缓抬起俊秀的脸,望着他微笑:“怜娘的兄长对吗?我是她说过‘最喜爱’的人。”
谢明怿不屑冷笑:“这话我妹妹一年能与好几人说。”
谢观怜的病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幼时起就背着他去寺中,这句话她对无数人说过,而眼前这人可笑得竟当真了。
“是吗?”青年仿佛并不在意他的讥诮,仰月唇维持着矜持地笑,“即便她曾经对别人说过,但从今以后,她最爱的只能是我。”
他会一个个找到她对何人说过同样的话,然后一个个处理干净,如此,她最爱的便是他了,过往说过的话不再是谎言,而是承诺,是与他心意相通的情话。
谢明怿见眼前人此刻竟还笑得出来,懒得再与此人说,抽出腰间长鞭,二话不说朝他攻去。
谢明怿自幼学武,武艺自然不差,身边又有会武的侍从,以为能轻易将人拿下,孰料此人身法如鬼魅。
不过才两个来回,他与身边的侍从均已倒地。
青年一脚踩在他的肩上,将细长的袖针对准他的脑门,淡雅的檀香随着俯身逼近。
一束红莲耳坠垂下,细长的流苏像是从他耳畔流下的鲜血。
他轻声道:“还没与兄长说完,其实我不喜欢有人碰我的怜娘,所以我废除兄长一只碰过她的手,你会代替她原谅我的对吗?”
废除他的手。
谢明怿脸色僵住,正欲开口,青年拾起掉落在地上的匕首,对着他的掌心扎下。
剧烈的疼痛袭来,谢明怿咬紧牙关没吭声,死死地盯着被钉在地面的手。
终于看出此人的危险,远超一心向善的佛子皮相,是从地狱爬出的恶鬼。
青年温润的声音伴随着从屋檐落下冰冷水珠,一起落在染血的泥坑里,荡出细微的血色涟漪。
“兄长前不久准备的院子,我已让人烧了,包括兄长准备的嫁衣、婚冠等,皆不太合她的身,此事我会亲手另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