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观怜不知他心中所想,只留意到原本冷沉着脸色的男人忽然弯眼露笑。
“骗你的。”他道:“你嫂嫂她身份贵重,府中有她,我亦放心,无过错不可休弃。”
不管他说的是真是假,谢观怜都松了口气。
她脸上重新扬起笑,“哥哥如此想便好。”
两人仿佛是亲密的兄妹,之前古怪的对话,不曾出现过。
谢明怿在院内与她闲聊须臾,若不是外面的侍从敲门向他道,夫人正在派人寻他踪迹,他或许还会留许久。
“哥哥,嫂嫂寻你,快些回去罢。”谢观怜对他道。
谢明怿眉头微蹙,抻袍起身,望着远处沉下的天,侧首对她道:“如此我先回去了,你在此处先住着,有事可派人找我。”
“多谢哥哥。”谢观怜眼含感激的对他欠身。
谢明怿淡淡地觑了眼,她感激之下是巴不得他赶紧离开的急迫,没有拆穿,转身阔步离去。
待门落下阖身,谢观怜一直紧绷的肩膀霎时落下,转身疾步去收拾屋内的东西。
这里不能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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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明怿乘坐马车回到府上,一路阔步朝前而去。
尚未走出长廊,他看着站在不远处如幽魂的妻子,步伐稍顿,遂继续抬步朝她走去。
“何事如此急忙让人来询问?”
谢夫人盯着丈夫,问他:“谢明怿你是从什么地方回来的?”
“庄上。”谢明怿淡道。
谢夫人不信,仔细嗅着空中是否有传来女子身上脂粉味儿,而他并未与谢观怜有过多接触,身上自然没有沾
染香气。
她闻不见,心中的疑虑依旧没有消散:“谢观怜是不是没死?”
谢明怿瞥着她,没讲话,眼神却带着警告。
谢夫人心道果然,丈夫的心思她从没嫁过来之前便已经略知一二,所以才会闹着将人远远嫁走,更是在得知死讯时高兴过数日。
只是没想到,她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的人又死而复生了,而她的丈夫,在明知道妹妹没死,却没有告诉任何人,反而悄然去见她。
其心何意,用不得她去反复揣摩,一眼便能望到。
谢夫人指尖用力地捏着帕子,心中全是嫉妒与怨怼。
但她又深知男人越是得不到,越是心中惦念,若是一味阻止夫君,他只会在厌弃她的同时,心安理得的与旁人双宿双飞。
所以谢夫人强行压下妒恨,看着夫君露出笑:“夫君若是喜欢这个妹妹,想养在外面,我也并非不能容忍,但是夫君,你要记得,谢氏还能走到至今,是我娘家帮衬着的。”
谢明怿自然知晓,但没想到,往日见不得他与旁人半点的妻子,现在竟会松口。
既然她都已松口,他自不会主动将事闹大。
“嗯,我知晓。”
听见夫君的话,谢夫人脸色险些没维持住。
他竟然真是想要将人养在外面。
谢明怿尚有事没处理,越过她往书房的方向拾步。
谢夫人蓦然地伸手抓住他的衣袖。
“夫君。”
谢明怿转头,看着女人染着鲜红丹蔻的手指。
“夫君,我爹娘一直催促我们应尽早要个孩子,我若是同意你将人养在外面,你是不是也应该同意与我圆房,已经一年多了。”谢夫人说着此事,眼眶都是酸的。
表面她是享受尊容的主母,而实际上,她从嫁进来,夫君从未留宿过,至今她都还留有处子之身。
“李鸢。”谢明怿蹙眉,拒绝她:“你要记得,你是名门闺秀。”
谢夫人脸色灰白,松开他的衣袖,往后退了几步,口中话还没有说出来,便见夫君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月夜渐深,坠兔收光。
谢观怜连夜收拾东西离开此处,临走之前,担心沈月白找不到她,还特地在白日里留了一封信,交给街头摆摊的小姑娘。
让她见到一个穿白衣,气度超群的僧人,便将此物交给他。
她走得利索,以至于第二日,谢明怿来时已经人去楼空了。
侍从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又看了眼身边冷着脸杵立的家主,咽了咽喉咙。
谢明怿站了许久,才撩袍转身,边走边吩咐。
“你去找人搜寻她,若是找到人,不用管她意愿,将人带到此前为她准备好院子里看好。”
他本是不想再逼迫她,可偏生她非得要逃,今后他不会给她离开的机会的。
“是。”
谢明怿走出深巷,停驻在马车旁,正欲踩上脚踏,余光忽而扫到不远处。
他稍侧眸。
街道的对面,稀疏的人群中,一位身着雪色长袍的青年正面向此处看着他。
许是因僧侣刚还俗不久,故而头发蓄得不长,但那浓眉长眼,手持佛珠的气概,哪怕一动不也不动地站在屋檐下,也频频受着世人的瞩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