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盘算
巡捕们虽然走了,但临走前早把事情分说清楚。
那汤获得了小舅子送来消息,又听亲爹交代了情况,哪里还又不晓得自己先前是冤枉了宋妙。
他自觉尴尬,倒是老实认了错,连连躬身拱手,臊道:“给小娘子赔个不是,实在不知我这爹记得这样错……唉!”
宋妙无缘无故被泼一头脏水,自然不悦,道:“客官这会子道歉,只有我一个人听到,可你今早那样气势汹汹上门找事,两学食巷,数百人亲眼见到、亲耳听到,人生来就有口有舌,回去之后,不知会怎样四处传扬。”
“我一人支应门户,正以摆摊谋生,样样都做得用心,自认对得起挣的这份辛苦钱,眼下只因你随口一说,便污了名声——你待怎的办?”
那汤获同他邻居、族兄一同上门,亲眼见得宋家情况,此时被宋妙一问,尽皆惭愧,都说不出话来。
汤获道:“我便按着宋小娘子早间说的,敲锣打鼓,上那路口像你赔礼,同一巷子人说清楚是我错怪了,倒叫你背了锅……”
又一迭声道歉。
左右两个帮手也跟着一起赔不是。
见这三个认错认得快,态度也端正,宋妙自然见好就收,点了点头,答应不再揪着不放。
那汤获又道:“这回是我惹出来的祸事,本来也该早早就来认错,只是我那老爷子还没好,家小还在乡下,又得了急病……”
宋妙并不是那等不通情理的,道:“我给你宽限两日,再拖也不行了!”
三人又一迭声道谢,忙叫车的叫车,叫大夫的叫大夫,另还有好声好气送宋妙出门的。
作别之后,宋妙刚出了桥头巷,就见巷子口好几个人来来回回,探头探脑。
看到宋妙,那几个人先后眼睛都亮了,上得前来,试探着问道:“是宋小娘子罢?”
宋妙点了头,问道:“请问诸位婶子、叔伯有何见教?”
她记性甚好,此时不过一眼扫过去,就认出了对面好几个都有些眼熟,应当是早上跟着进过宋家看热闹的。
“听说你们宋记只要够了三十份,不拘糯米饭也好、烧麦也好、那雪蒸糕也好,都能送到家门口,是也不是?”
宋妙道:“是有这回事,不过也不能太远,还得要提前给定钱,免得吃食送来了,却又不要。”
众人个个点头,趁着左右行人不多,把宋妙簇拥到一旁,竟是就这么当街或从腰间、或从怀里掏了钱点数起来,又你一句,我一句地开始点东西。
五六人,竟也定了两百余份。
宋妙一一记下众人所需,复述一遍数目、地址,等跟他们各自确认过了,对着其中要得最多的一人道:“客官买这么多,糯米饭还全是大份,吃得完吗?那糯米容易积食不说,眼下天气热,一应吃食都最好不要放过晌午。”
“吃得完,我给他们镖师买的!”
那人答道。
他四十出头,看着很精干,不像靠武艺、力气吃饭的镖师,反而有点像是个管事。
“原是李老太太同我提过你那手艺,只我住在这桥头巷,觉得有些远,又听说要排队,总懒得过去,今日正好路过,才晓得原来还可以送——明日先按这个送着,要是吃得好,日后还搁你家买!”
宋妙应了,少不得多谢众人关照生意,又好奇问道:“那汤客官说我家东西吃坏了他爹,你们也不知道后头什么情况,怎么还敢来买我家的早饭?”
其中一个妇人笑道:“我们又不傻,亲眼见得你那厨房长什么样,不比那汤大憨没头没尾几句瞎说来得靠谱?”
又有人道:“况且方才官差出来已经说得清楚,那汤老头生病乃是吃了外头鹿肉脯,还问我们有没有见到卖肉脯的贩子!”
宋妙就顺着聊了几句,问她们有没有买肉脯吃,众人个个都摇头。
“外头小摊小贩的东西,轻易不敢买!”
“是这个说法,我家里有小孩,一年里头少买外食,只怕吃坏了肚子。”
“正是,若不是亲眼见得你家厨房,又看你这样干净手脚,还有巡铺都往你那里定早饭,我也不敢买哩!”
——竟是因祸得福,还得了些新客!
于是等宋妙离开这桥头巷,后头背的竹篓里头包的用来自证的吃食没有动不说,下头还多了挺重一底子铜钱。
今日勉强算是背着黑锅来,清清白白地走。
巡铺的人有了这些信息,发现了吃坏肚子的源头,应当很快就能把罪魁祸首找出来,也算是一桩好事。
而那汤获答应明、后天一旦得了空,早上立刻就来食巷道歉,虽不能尽数挽回今日损害的名声,却也总算是做了些弥补。
宋妙自觉轻松许多,回家时候,步子也轻快起来。
汤家住的桥头巷更靠北,她来得少,许多铺子都没有见过,少不得多打量几眼,走着走着,忽然闻到一股子极酸的发酵味,中间夹着淡淡的臭味,越往前,酸味越浓,也不知是不是习惯,臭味反而淡了。
宋妙走近味道源头一看,原来是边上有间卖酸腌菜的,门口摆了一只大缸,正有伙计从里头往外掏东西——果然尾尖底粗,乃是酸笋。
如同望梅止渴一般,闻到味道,又看到那酸笋,宋妙顿时就口齿生津。
平阳山自有竹林,冬春两季,笋是没有断过的,除却吃鲜笋,大家还爱吃酸笋。
最擅长这门手艺的是柳娘子,她腌出来的酸笋又酸又香,并且一点都不臭。
但柳娘子时常下山,有时候旁人等不及了,就会自己腌,估计不好时间跟手法的话,多多少少会生出臭味来。
等柳娘子回来,发现自己拿来腌酸的大坛子都满了不说,还一股子酸臭味,便张牙舞爪在门口骂。
腌笋的人少不得缩头缩脑,个个装作鹌鹑不敢说话,没有一个肯承认是自己动的手。
又有人去劝,说臭的也好吃,一下子就吃完了,少不得引来再一通骂“臭的怎么配称为酸笋”云云。
这家的酸笋多多少少有点臭,应当是发酵过头了。
宋妙也管不得那许多,忍不住上前问了价,晓得后头还有几缸没腌成的,便买了店里一个小缸,从新缸里挑了些笋出来,又要了些酸坛腌的白萝卜,预备回去再等一等,算好时间拿出来做菜吃。
有了酸笋,她一路就在盘算用这个做什么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