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又开始了。”
一个平端著三叉戟的娜迦卫兵用海族语小声嘟囔了一句,粗壮的尾巴不由自主地、快乐地左右摇晃了一下,在岸边沙地上拍打出轻微的“啪啪”声。
看炮轰兽人,尤其是看那些平时在陆地上囂张无比的绿皮被炸得人仰狼翻,对於习惯了水中作战、在陆地上时常感到憋屈的娜迦来说,这种感觉————
实在是爽极了!比在温暖的洋流里逮住一条肥美的枪鱼还要舒坦!
下午六点十七分,兽人的骑兵出现在地平线上。
最先被观测到的是烟尘,大股骑兵行进时扬起的土黄色尘云,在平原上如同一团移动的沙暴,从远处滚滚而来。
接著是旗帜,靠的越来越近了,那些用兽皮和粗麻缝製的形形色色,五彩斑斕的战旗也逐渐显露出了图案,绘著熊爪、狼头、裂齿等各种各样狰狞的部落图腾,引领著兽人们衝锋的方向。
然后是声音。
战鼓的闷响如同大地的脉搏,从远方一波接一波传来,鼓点之间,混杂著兽人粗野狂暴、毫无章法的战吼,座狼兴奋嗜血的嚎叫,还有科多巨兽沉重的踏步声。
“终於来了。”
舰队长陈初霆打开了通讯频道,切换为指挥模式。
“各战位报告状態。”
“【汐澜號】、【潮音號】主炮注意,目標一敌前锋衝锋阵列前方,九二,七零號攻击区域。”
“效力射!”
“开火!”
命令出口的瞬间,两艘浅水炮艇那修长舰身的中前部,主炮塔同步发出怒吼!
瀚海领的登陆作战,摆出的是一个倒过来的扇面形状,两艘浅水炮舰在两边,正面的短扇是归义军的人族战士,后面的长扇是海族的登陆部队。
【潮汐之矛】浅水炮艇的主炮口径还是小了点,不过考虑到主要目標不是为了杀伤,而是为了拦截,那用在这个战场绰绰有余。
“咚!咚!咚!咚!”
两舰的主炮以一秒一发的节奏开始怒吼,炮口制退器喷发出的炽烈膛口焰,在已然微微昏暗的江面上骤然闪亮,將舰体周边翻滚的江水映照得一片赤红!舰体传导出的震波,在水面盪开一圈圈接连不断的涟漪。
下一秒,兽人衝锋队列中央,一连串橘红色的火球伴隨著沉闷的爆炸声,陡然从地面升起!
硝烟与尘土瞬间混合成灰黄的烟柱,直衝数米高的空中。预製破片以爆心为原点,呈圆形向四周高速迸射,每一发炮弹,都会吞噬几名或者十几名狼骑兵。
兽人的先锋官显然也是经验丰富的老兵,他们挥舞著战斧,发出更加狂暴的吼叫,驱使著部队以更快的速度、更分散的队形,埋头向前猛衝!
在三点五公里处,副机炮开火。
不同於主炮的低沉怒吼,二十毫米副机炮的射击声更加尖锐、急促,一条条明亮的弹道轨跡在昏暗中清晰可见,如同灼热的鞭子,抽打向兽人衝锋集群的阵列。
二点二公里处,同轴机枪开始发出轰鸣,金属风暴降临。
在蓝星上的火炮时代,骑兵还能靠著拉开阵型勉强一战,但是机枪的降临,最终为骑兵钉上了永不翻身的棺材板。
子弹轻易穿透座狼单薄的皮毛和肌肉,穿透兽人战士防护薄弱的身体,带出一蓬蓬暗红色的血雾。衝锋的浪潮前端,不断有狼骑兵如同撞上了无形的墙壁般骤然栽倒,又被后来者践踏而过。
最后的一点五公里防护,站在海族前面的是“归义军”的战士。
他们高高扬起手,被点起的燃烧瓶一排排的划过天空,在兽人的衝锋阵列前拉出一道道火墙。
他们还有投矛。
在过去兽人统治白鹿平原那段漫长而黑暗的时期里,人族僕从军受到了极其严格乃至苛刻的限制。除了极少数被兽人完全信任、用来镇压同族的“铁桿”精锐之外,绝大部分僕从军被禁止学习任何魔法,也同样被严厉禁止使用弓箭。
僕从军本来就是要被当做肉盾和炮灰使用的,在后面施法射箭像什么样子,难道要伟大的兽人去为你们扛伤害?
刀,盾,最多再加点粗糙的標枪,就是他们被允许拥有的全部。
但是瀚海不一样,瀚海的部队特別喜欢用远程武器,崇尚的是“超视距打击”和“火力覆盖”。
有枪有炮有复合弓,最好对方在衝锋的路上就死光,兵不血刃才是最理想的作战状態。
於是,在归义军转入瀚海管理之后,指挥部研究了半天,结合现状,最终选择给他们配上了一些投矛。毕竟这玩意他们在兽人统治下多少还练过一些,勉强能用。
弓那玩意太难了,需要长期练习,归义军玩不来。
就这样,归义军就形成了这种独特的燃烧瓶加投矛加刀盾的独特组合。
在这个过程中,兽人也借著衝锋的力道射出了投矛,和归义军展开了对攻。
双方的射程差不多,兽人胜在长期使用,经验丰富,力量充沛,归义军这边则是弹性矛杆,標准投法,加上符合空气动力学的矛头和尾翼,双方算打成平手。
但是归义军是防守方,他们有盾,还不是蒙皮盾,是钢盾。
於是在最后一公里的对射中,兽人狼骑兵也丝毫不出意外的落入了下风。
衝锋的势头被一层层削弱,如同拍打在礁石上的浪,前赴后继地粉碎。
在战损超过大半之后,兽人仓惶撤退,遗留下了一大片狼藉的尸体和哀嚎的伤兵。
很快,隨著传音鼓和旗语的信號传递,情报被送到了依然端坐在“碎颅者行宫”的格鲁姆耳中。
传令官跪在轿帘外,头颅垂在地上,用带著颤音的语调,匯报了前锋受挫的消息。
巨大的轿子內部,格鲁姆正斜倚在王座上,用一个镶嵌著红宝石的、疑似精灵头盖骨製成的酒杯,慢悠悠地啜饮著某种烈酒。
摇曳的灯火下,他粗獷而布满疤痕的脸上,神情晦暗不明。
轿子內陷入了沉默了,於是所有卫兵和苦工都屏住了呼吸,空气中只余下那些风乾头颅轻轻碰撞的“嗒嗒”声。
“损失如何?”格鲁姆的声音终於响起,听不出任何情绪,但传令官还是不由自主的绷紧了肌肉。
“回————回稟將军,前锋右翼损失约三个百人队,左翼损失两个百人队。剩下的部队,已经不敢再冲了,座狼也不敢上前了!”
“敌人,敌人打的比我们远太多,我们够不著!”
“够不著?”
格鲁姆咧开嘴,露出一口黄褐色的獠牙,“那就放他们过来吧,我们过去!”
“两边往前压过河道!他们只有两艘船,能看的住多长的江面?”
“告诉崽子们,不用著急。本將军————还要好一会儿,才能抵达战场呢。”
“让敌人多活一小会儿,不要紧!”
格鲁姆一口喝完杯中的酒,隨手將酒杯丟在路旁,“我会亲手砸碎这些垃圾!”
“说起来————”
“我的“碎颅者行宫”上,好像还真缺著海族的脑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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