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6章 变
暮色像一滩凝固的锈水,將废仓库的铁皮顶棚浸染成暗红色。
漏风的缝隙间传来尖锐的鸣咽,北风呼呼地刮。
大汉蹲在仓库里头扒拉堆成小山的货物,油污斑驳的工装裤蹭著地面结成硬块的机油污垢。
“老张那头电话打不通了,奇怪大汉一边说著,一边唻了口唾沫。
他抽出最底下的木箱,扒开防潮用的樟脑丸,里头露出一对金属手臂来。
义体关节处还沾著暗褐色的血渍,大汉擦了擦,擦不掉,乾脆也就没有管它。
瘦猴模样的同伙蹲在一旁啃饼乾,闻言笑道:“你管他作甚?那铁公鸡还能赖了你的帐?”
“————”大汉喷了一声,也没当回事:“算了,再等等。”
瘦猴把最后半块压缩饼乾塞进嘴里,嚼得满嘴碎渣:“要俺说,今年这光景,能窗图个过冬就不错了。”
大汉没接话,他正用液压钳拧紧肘关节的传动螺栓,而后身体一颤,全身收紧。
义体与原生肌肉接口接驳处进出蓝紫色的电火,把两人交错的影子投在生满霉斑的墙面上。
半响,大汉才缓过神来,甩了甩恢復运作的机械臂。
“前日劫的那车精米,够你家那几个崽子吃到开春。”
说著说著,突然疼得“嘶”一声抽气,神经突触的刺痛顺著脊椎窜上天灵盖,像有千百根烧红的钢针在扎他的骨髓。
“当家的说那批米要拿去换子弹。”瘦猴嘆了口气:“穷啊。”
他裹紧漏风的羊皮袄,望著远处光禿禿的田垄:“而且开春又能怎样?县衙新立的春捐比蝗虫还凶,听说王家庄有人把闺女都押给放印子钱的了。”
两人同时沉默。
风掠过废仓库外乾裂的田埂,捲起几片枯黄的告示残页,依稀能看见“剿匪“字样的朱红官印去年这个时候,他们还是扛著锄头在泥里刨食的佃户。
这匪,怎么越剿越多呢?
“老张这孙子”大汉突然端了脚装武器的木箱,震得樟脑丸弹出来骨碌碌滚到瘦猴脚边:“他有手艺,倒是饿不死,妈的———”
“快点吧。”
“知道了。”
“对了,老孙头家今年的春捐估计是交不起了。”
大汉感觉拇指有点不听使唤,尝试著拧紧液压关节的螺丝,喉结滚动著咽下唾沫:“倒霉催的。”
瘦猴嘆了口气:“我前些日子进城,听说州府又要征役,十五岁以上男丁都得去。”
金属碰撞声突然变得急促,大汉愤怒地把手里的扳手砸进工具箱。
眶当巨响震得铁皮屋顶颤抖,灰尘在夕阳的光柱里翻涌。几只老鼠被惊动了,哎哎窜过角落。
“狗日的!春耕时节征个卵的役!”
瘦猴笑著弹出小刀削指甲:“不去也行,大明皇帝御笔一挥,捐钱!”
刀尖突然顿住,他抬头看见大汉阴沉的脸,喉结不自觉地滚动。
“哥.
大汉猛地拔掉发电机的电缆,仓库雾时陷入昏暗,直到確认百米內没有热源信號,才重新接上电源。
“妈的,议论皇帝的时候给老子谨慎点!你就不怕锦衣卫?!”
昏黄的吊灯重新亮起,瘦猴嘆道:“要我说就该多劫几趟官道,比种地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