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说將来?因为现在是太上皇的。
“朕怎么听说,体仁院这些年亏空不少?”安泰帝奇怪的问道。
“这一一”戴权犹豫起来。
“怎么,在朕面前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安泰帝表情一沉。
“老奴不敢!”戴权赶紧躬身,“甄家亏空之事,其实大多是当年的销,这个销如果..::.主子的事情,不是老奴能说的。”
“哦?”虽然戴权说的模糊,安泰帝却已经理解,犹豫片刻后摆手示意他不用再说,“天晚了,收拾一下摆驾永寿宫。”
戴权张了张嘴,目送皇帝出门后赶紧招呼人跟上,临走前转头看看凤藻宫方向,到底没敢直接开口。
当初太上皇六次南下“巡视”,其中有四次入驻甄家,另外两次正好贾家一次、王家一次,的钱堪称金山银海、各种靡费,以至於甄家到现在都没办法补上窟窿,如果非要说追查,其实根本问题出在皇家身上,
问题是,皇家怎么可能有错?这种事情根本没人敢接茬,於是就形成了默契,甄家可以每年从体仁院和三大织造的资金中截留少部分,用来填补亏空。
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太上皇已经“荣养”,掌权的已经换人,这种做法在安泰帝看来,就等於是甄家偷拿皇家內帑中饱私囊,那还不赶紧弄死?
凭良心说,这事儿甄家確实有委屈,但不能说无辜一一当初太上皇南巡时钱多,有多少其实是被下面的人贪了?甚至连这些开支的大头究竟被还是被贪,都是一笔永远算不清的烂帐。
做个对比,红楼中的大观园修成,身为贾府奴才的赖家能凭这件事给自家弄个小一號的园子,再加上林、单、吴三家的各种上下其手,这些“开支”究竟有多少用在真正的建设上?
所以,甄家后来被抄,也许有冤屈,但绝对不冤枉。
凤藻宫。
偌大的正殿大部分沉没於黑暗中,只有少数地方保留著有限的照明,唯独正厅和主臥中灯火透亮一一原本不是这样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王皇后开始討厌夜间的照明,
以“俭省”的名义裁掉大部分灯台,又將侍奉的宫女太监赶到殿外,剩下的就是这个样子。
“什么时辰了?”一片寂静中,她放下手中针线,揉了揉发酸的手腕问道。
“回娘娘,刚过亥初(二十一点)。”旁边侍立的元春急忙答道。
“玥儿和衍儿也都睡了。”王皇后款款起身离开床沿,揉著纤腰望向窗外,端庄的面容上闪过一丝疲倦,“罢了,你去找些点心过来。”
“娘娘可要用些宵夜?奴婢这就..::.:”元春急忙说道。
“不必。”王皇后无所谓的摆摆手,示意侍女出去找吃的。
她自己坐回床沿,左手拿起布料,右手拈起绣针在秀髮中蹭蹭,想要继续做针线,
脸上却闪过几分不耐,犹豫半响后又重新扔下,再次起身走到窗前,一脸茫然望向灰暗的天空。
“娘娘?”一声轻微的盘底与小几碰撞声之后,元春温柔的声音响起,“点心来了。”
“你也坐下,陪我用些。”正沉思的王皇后被她惊醒,脸上重新恢復端庄的常態,转身回到小几边坐好后,指著旁边的绣墩招呼侍女,“忙活一天,辛苦你了。”
“奴婢不敢!”元春说著套话,却也顺从的坐下,两人相伴十余年,早不需要太多的客气。
王皇后没再多说,拈起一只点心放入口中,適中的甜味儿让她清醒几分,忍不住又吃几个,只是吃著吃著,心中不知道想起什么,脸上突然露出恐慌。
“元春,你说本宫是不是老了?”良久,她突然放下点心问道。
“娘娘说哪里话?”侍女微微一愣,“您看起来比我还年轻呢!”
“哪里还有什么年轻。”王皇后轻轻一嘆,“女人过了三十,就是无人愿理的老妇,
本宫都三十有二,岂有不老的道理?你这蹄子当初跟隨本宫时,记得十几来著?”
“回娘娘话,十二。”元春赶紧答道。
“十多年了呢!”王皇后轻轻起身,侍女急忙跟著扶住,“玥儿都十六了,本宫还能不老?”
“娘娘一—”侍女一脸茫然,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要不然说什么?
你不老?按照这年月的规矩,完全是睁著眼睛说瞎话。
你老了?嫌自己命长吗?
“你上次出去时,他待你如何?”王皇后突然“不经意”问道。
“娘娘!”元春嚇得“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奴婢....
“小蹄子,想什么呢?”王皇后露出笑容,转过身坐在床沿上,“你我之间,还有什么好隱瞒的?罢了,我不问一一刚才陛下在御书房亮著灯,又是谁在拜见?”
“戴公公让人传话,十二侯四家的家主都在。”元春心中暗暗鬆口气,急忙抬头答道,“还提到甄家,具体消息要明天才会送来。”
“裘、谢、蒋、戚四家吗?军中之事少不了他们辛苦,提到甄家,江南之事?”皇后將元春拉起来,按在身边坐下,“刚才,我见那边的灯火已熄,却没有过来,想来又是去永寿宫,我们也歇下吧。”
“我这就让人送来洗漱。”元春急忙起身,“还请娘娘一一”
“傻丫头!”王皇后侧身將她一带,就势低下臻首,“点心不错,確实香甜。”
“娘娘!”元春羞的不知所措。
“好了,让人把东西送来。”王皇后哑然失笑,“你这蹄子,这么多年也没长进多少明早戴公公的消息一送来,就传到本宫这里,不得有丝毫耽误。”
“娘娘放心,奴婢省的!”元春说完就红著脸跑出殿外。
臥房內再次静下来。
“永寿宫一一”良久,王皇后突然望向东南方,表情无比阴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