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4章 说好的共进退呢
相较于需要庞大工业体系支撑的造船、军工、钢铁等项目,电报的核心是架线和设局,要简单容易得多。
电线、绝缘子、电池、电报机等设备可以从国外直接购买成品。
即使自研生产,一个熟练的钟表匠或机械师,完全有能力根据图纸仿制出一台能工作的原型电报机。
方才彭刚仔细看过莫尔斯电报机,与同时代的高压蒸汽机、精密钟表、机床、光学仪器相比,莫尔斯电报机制造技术门槛要低很多。
电键、伏打电堆、导线、记录机构、电磁铁等部件费点心思不难做出来。
备足材料,彭刚有信心搓出来一台电报原型机,当然,质量和稳定性肯定是不如电磁电报公司商业化批量生产的电报机。
电报的难点不在于单个设备,而在于构建一个可靠、实用的系统工程。
制造一台在实验室里短距离工作的电报机原型相对容易,一个优秀的机械师就能做到。
但要构建一个能够稳定运行数百上千公里、能全天候使用的电报系统,则是一项较为复杂和昂贵的工程,并且需要大型项目管理、维护的经验。
电报技术相对简单,易于移植,建设周期短,见效快,引进后短时间内就能投入使用,能迅速产生巨大经济效益和战略效益。
既可以满足军事通信的需求,也可以开放民用创收,性价比很高。
彭刚很快定下了与莫尔斯的电磁电报公司合作事宜,委托旗昌洋行先行派遣专员回美同电磁电报公司磋商合作事宜,购买电报机和部件,雇佣技师。
旋即,彭刚同金能亨签订了以茶叶换军火的合同,尽数购买了旗昌洋行带来的军火:
八百二十桶火药连同子弹、炮弹。
十二门六磅小拿破仑炮。
五箱合计一百二十把最新式的点四四口径柯尔特左轮手枪。
一千二百五十八支斯普林菲尔德m1842步枪,其中三百六十五支为火帽击发版本,剩下的为燧发版本。
这一千二百五十八支斯普林菲尔德步枪中,有二百五十五支带有膛线,可打米涅弹。
新枪按照新枪的价格收,二手枪按照二手枪的价格收。
英资洋行、法资洋行做局售卖给给旗昌洋行的六百多支二手褐贝斯、查尔维尔燧发步枪彭刚也尽数全部收了下来。
最后三艘明轮船连同明轮船的舰炮也归了彭刚,轮船上的船员机师雇主由旗昌洋行变更为彭刚,签订新的雇佣合同。
三艘明轮船按二手船折价为二十万两库平银,全部以茶叶的方式进行支付。
长江浑浊的江水拍打着英舰百合号铁包木的舰体,发出令人烦躁的声响。
英舰百合号上,原本应该弥漫着红茶香味与快活气息的军官休息室内,此刻却被一种沉闷而压抑的氛围所取代。
英吉利驻沪领事阿礼国背对着舷窗,映入阿礼国眼帘的是经过修缮,高大雄壮的武昌城汉阳门城楼。
只是此时的阿礼国并没有心思欣赏舷窗外的美景,而是背对着一个穿着剪裁考究的西服,但情绪有些激动的英国商人:怡和洋行合伙人詹姆斯·马地臣。
马地臣望着阿礼国的背影说道:“阿礼国阁下,我们坐在这里喝着红茶,讨论着如何跟那个不知所谓的北王打交道,迫使他们接受我们的条约时。
那些该死的杨基佬和迪克西佬!他们已经当着所有短毛贼首的面,演示了一遍他们带来的电报,而且据说那个彭刚对此毫不惊讶,当场就下令要派人学习。
反观我们带来的机车模型,已经在阅马场铺设好了铁轨,随时可以向他们展示,但彭刚似乎对此无动于衷。
我有理由怀疑,杨基佬和迪克西佬甚至在铁路运输方面,已经和彭刚达成了某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彭刚与旗昌洋行是昨天才谈成的合作,阿礼国、马地臣等人第二天就收到了相关的消息并不是阿礼国的消息有多么的灵通,间谍网络已经渗透到了武昌。
而是彭刚故意让陈阿林和他的那些老乡故意把消息放给英吉利使团的通事。
美利坚的倒戈无疑让英国使团少了很多筹码。
前天彭刚还对他们英国使团带来的物件很感兴趣,尤其是原本用于向印度土邦展示的四分之一火车机车模型。
而今彭刚对他们的态度极为冷淡,连问都不曾问过一句。
马地臣非常怀疑美利坚的那帮乡巴佬是不是也在火车铁道方面达成了初步合作意向,甚至是已经签约了。
思及于此,马地臣急得团团转。担心湖北,乃至整个长江流域的内地内陆市场落入美利坚之手。
阿礼国的脸色如同舰外阴郁的天空一般阴沉:“马地臣先生,我理解你的焦虑。但外交事务有其程序和节奏……”
“程序和节奏?!去他妈的程序和节奏!以往你在上海和上海道台吴打交道的时候可从来没说过这两个词!”马地臣几乎要咆哮了出来,但顾及到场合,他强行压低了嗓音,抑制住激动的情绪。
“领事阁下,我们的上海的茶叶仓库空荡荡的,今年至少有五万磅的茶叶缺口。另外还有价值整整六万英镑的布和印度纱线正在上海的仓库里等待着买主!
而美利坚的那群乡巴佬呢?他们用一台小小的电报机就撬开了湖北甚至是整个长江腹地的市场!他们抢占了先机!彻底的先机!
我那些或是来自香港、广州,或是来自上海的董事都在质问我,为什么我们的外交使团在如此关键的时刻,动作如此迟缓,如此…无能!
竟然让美利坚人拔了头筹!您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意味着未来可能所有的铁路特许权、矿场开采权、军火订单,甚至…甚至鸦片贸易的准入,都可能被那群清教徒背景的暴发户抢先一步!而我们,尊贵的阿礼国领事,我们可能连口汤都喝不上!”
马地臣的每句话,每一个词都像鞭子一样抽在阿礼国的脸上,虽然不是直接针对他个人,但作为现场最高外交代表,这无疑是对他工作的不满与指责。
“马地臣先生。”阿礼国转过身,板着脸说道。
“你,以及商务代表们的担忧,我已经充分了解。请你相信,我绝不会坐视任何损害英国利益的事情发生。现在,请你冷静。我需要和我的同僚们商议后续对策。”
言毕,有些不耐烦的阿礼国做了一个送客的手势,姿态极为强硬。
马地臣张了张嘴,还想继续说些什么,但在目光触及阿礼国眼中冰冷的寒意,最终只是愤愤地哼了一声,将礼帽狠狠扣在头上,转身大步摔门离去。
军官休息室内一时陷入了令人难堪而又尴尬的寂静,阿礼国站在原地,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平复胸腔中翻腾的怒火和屈辱感。
在中国被本国商人代表如此当面斥责无能,这是他外交生涯中的奇耻大辱。
而这一切,都拜那个言而无信,自私自利,自作聪明的美利坚公使马沙利所赐!
说好的英法美三国使团团结一致,共进退呢?
就在这时,军官休息室的舱门又被敲响,罗伯特中校引着一个人走了进来。
来者正是法国驻华领事敏体尼。
敏体尼甚至来不及脱下手套,一进门就急切地开口说道:“阿礼国!我的上帝,你听说了吗?外面已经传疯了!那些美洲佬,那些像地鼠一样钻营的扬基商人!他们干了好事!他们竟然……”
说到这里,敏体尼意识到阿礼国的脸色和军官休息室内的氛围有些不对,敏体尼是聪明人,立刻明白了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