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不必掛心此事。”金燾回答道:“先前我已许诺传其《清微丹诀》。
c
“嗯?”听得对方回答,罗长老先是一愣,哑然失笑:“如此也好———”
寿宴持续了约莫一个半时辰,酒足饭饱后眾宾客纷纷告辞,陈阳则被金家人盛情邀请而留了下来,他便托贾正梁回去给苗月儿报信,令其无须担忧。
后宅堂內,金燾与罗长老坐在上首,陈阳与金玄章则位於左右两座。
略微寒暄几句,金燾授著鬍鬚开口:“今日之事,令陈掌门见笑了。其实胡家与我金家本都是清微派中人,本该相互扶持,如今闹成这样,实在非我本意。”
“章儿。”金燾又嘆了口气,吩咐道:“这件事的始末你也知道,便由你说给陈掌门听吧。”
金玄章点了点头,对看陈阳娓娓道来。
两家人的恩怨,向上要一直追溯到金燾的父辈,距今已有一百余年。
胡家雷坛顾名思义,也是於家中供奉著雷神法坛的玄门中人,与金家相同,
本也是清微派出身。
金家先祖与胡家先祖同时拜入闽越云台山朝天宫门下,入清微派內修道。由於两人年龄、性格相近,很快便成了知己好友,平日里时常结伴修行、钻研些养气功夫,诵读道藏。
因资质出眾的缘故,他们在修道三五年后也就各自通了玄窍。
又过了几年,道法初成时,二人同年去的龙虎山嗣汉天师府,参加了授篆大典。
“唉,恩怨正是因这次授篆大典而起。”金玄章嘆气道:“原本亲如兄弟的二人,从此便生了嫌隙。”
陈阳大致已料到了其中情形,不动声色地道:“可是因为二者所受法篆的不同?”
“正是如此。”金玄章继续说:“胡家先祖虽比我家先祖更早通窍,但二人平日里都是结伴修行,相互之间並无隱瞒,所以修为相差不大。按照他们的料想,本该是拜受相同法,只是那一代的天师授了我家先祖五雷篆,而修为更深的胡家先祖所受的却是盟威篆。”
“清微派修行以雷法为主,传度入道以来,便会有度师指点《清微神烈秘法》的修行,並拜受门內上清神烈苟、毕神君秘篆。所以天师府授篆大典之前,
我派通法修士已掌握了雷法的,大多被授予五雷篆。”
“当时胡家先祖尚且年轻,见得如此形势,心中有些不痛快也是难免。在授祭仪式上,面色便有些不悦。”
“授篆之时,有著坛监度师、传度师、保举师在场,其中监度师便是当时的天师真人。他见到胡家先祖面色不虞,便將不授予其五雷的原因,在大庭广眾下说了出来。”
金玄章说到这里,苦笑道:“天师说胡家先祖心中有贼,看似修为更加精湛,实则心性修持远不如我家先祖。虽从经文中读到了道理,却没將道理记在心间,要胡家先祖回去重新诵读《上清大洞真经》,领略其中深义。”
《上清大洞真经》,介绍的乃是存思礼仪,著重存思五方之气、日月及二十四星。共有三十九章,每章存思一神於修炼者身中某部,默念祝咒,存呼神名,
祈请护卫。是玄门中较为高深的炼养之法,链气、炼神相互结合。
掌握了这《上清大洞真经》,通过了天师府的考核,便能得授五雷篆,属三品篆官职衔,为道门精英。
陈阳如今的炼养之法所用乃是七心化神诀,相比起上清经,倒是更加简明扼要些许。
他自付道,若己身也去参加这天师府的授篆大典,即便雷法亦掌握得算是不错,多半同样也拿不到五雷。
陈阳本人无需天师府的法相助,也並不想归位於符篆三宗之下,因此五雷这类事物,对於陈某人而言可有可无,对於道门里的名门弟子而言却至关重要,是身份及地位的象徵。
“是否能授法篆,仅凭监度天师一言决断,未免有些太过隨意。”
陈阳摇头笑道:“若我换做胡家先祖,听得这样的批评多半也是不服的。授篆大典上那么多人都看著,这下胡家先祖的脸算是丟大了。只是冤有头债有主,
他不去找龙虎山天师府的麻烦,何必难为你们家?你家先祖虽然被拿来与其比对,却也不是自己愿意的。”
“这只是生出嫌隙的开始,经此事后,虽然他们二人关係看似没有变化,但胡家先祖逐渐便疏远了我家先祖。”
听到陈阳语气轻慢、似乎全没把天师当回事,金玄章小心翼翼地回答道:“经过了一番苦修后,胡家先祖总算是获得了五雷篆。彼时正值南北对峙,
大军连年杀伐,丹药供不应求。辰州则是中土生產丹砂最多的地方,为確保材料,道门便决定派人驻於辰州主管丹砂开採事宜,並於本地建设法坛,传下道统。”
“修行人最不喜俗务,所以这些採矿的事一般都是交予外门弟子帮忙管辖,
平常只偶尔过问巡视。”金玄章说道:“消息出来后,各派的通法道人都不大情愿接受,所有人里就只有当时胡家先祖主动请命,来到辰州立下清微派法坛。”
“他先前被张天师给出了差评,这是想要扭转风评啊。”陈阳点头道,“主动承担苦差事,也算是有些决心抱负。”
“辰州先前一直为土司代管之地,民间信仰的大多是当地鬼神,道门基础其实很是薄弱,百姓寧愿供奉巫师、方士。我家先祖知道了胡家先祖要来辰州后,
也跟著主动请缨来助阵。二人结伴在这里也不知降伏了多少鬼神、精怪,又以符水救治了各地百姓,终於在这土民与汉民混居之地,艰难地创下了一份基业。”
“结果”金玄章苦笑道:“龙虎山因功加授了我家先祖三洞五雷,这已经是天师之下所能授的最高法·而胡家先祖却什么也没得到,且从此便要居留於这世人眼中的蛮荒之地,行教化之道。二人於是爆发了激烈的爭吵,胡家先祖认为是我家祖先在背后进了谗言,夺走了他的功勋为己所用。”
主动请缨的胡家先祖吃苦受累、结果却要守在辰州再也离不开,而过来助阵的金家先祖却因此功劳而加授法,反过来又压了对方一头。
陈阳暗觉好笑,心道不管换谁处於胡家先祖的位置,只怕都要感觉受到了针对,怀疑金家人实在合情合理。
金玄章的面色已经很是无奈:“可是我家先祖,真的没有做出对不起朋友的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