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王与广济和尚便没有这番待遇,又不愿返身回去取蒙脸之物,便乾脆撕下衣袖有样学样。
“道长啊—”广济以沉闷的声音道:“方才那味道可太冲了,下次有这种事,你还是提前说上一声的好,熏著了和尚倒不要紧,但王爷他毕竟是肉体凡胎,哪受得起这般阵仗。”
楚王紧紧地捂住口鼻,在旁边点头不断,显然深以为然,
过了许久,等到那阵陈腐的气味散去了多半后,几人这才再度入內。
这处汉白玉门后的正是地宫前殿,也不算大,东西长八丈有余、南北宽两丈、高两丈半,两壁以青石砌垒,顶部以石条起券,地面铺设有时人常用的方形澄浆砖,也就是人们平常总说的金砖地的“金砖”,上头还盖有一层已经腐朽至发脆的黄松木地板,陈阳发现其上仍残留有车轮痕跡,显然是当时运送物品入地宫的时候,为了避免伤到地面砖石而临时搭设。
东西多到需要用车推看来这地宫里头的东西似乎很是丰富?
虽然如此,前殿內部並没有任何陈设,除却腐朽的木板外空无一物,有种莫名的诡异感,黄松木与沉积许久的瘴气混合在一起,即便隔著层帕子气味仍很刺鼻,陈阳眯起眼晴打量看四周,將每一处细节收入自中,眼前仿佛出现了数百年前修建这处陵寢的工匠们忙碌的身影。
“这——未免有些寒酸了吧,王爷。”广济和尚对身边仍然按住口鼻的楚王道:“看来老王爷很是简朴啊。”
楚王摇摇头,皱著脸、捏著鼻子道:“不大对劲,自家之事自家知,我家祖辈虽不残虐害民,但跟简朴也实在沾不上边。”
陈阳心道这傢伙还算实诚,但到底还是有些不实,九王墓將整个灵泉古市都给囊括了进来,间接坏去了多处自古流传下来的景色,不也是因为初代楚王看上了这地方的形势,
要將其据为己有么?但相比其他藩王,这样的行为举止也算轻的了,其实天潢贵胃像样的根本没几个,便连洪武帝自己也曾称呼其儿子为禽兽“这难道是什么阵法?预留下来的空位?”广济和尚有些费解:“还是某种特殊的布置,里头別有深意?”
“或许是唱空城计也未可知。”楚王猜测道:“前殿不放东西,这样若有人进来,便会误以为此地已经被盗,或许便会离去。”
听著这二人的谈论,苗月儿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却又说不上来,便小声问陈阳道:“你怎么看?
“他们说的都错了。”陈阳淡定地道出真相:“眼前的空当其实很好解释,因为道路太过狭窄的缘故,所以这座前殿在过去是作为库房使用,堆积著用於修建、装饰地宫內部的各样事物,等到东西搬空了,地宫也已修好,如此自然没有多余之物用於陈设、装点前殿。与什么爱惜民力、阵法布置都无关。”
苗月儿没猜到陈阳的答案竟是如此简单,仔细一想,將这话与其他人相比较后,发现还是陈阳的答案更有可信度。
因为初代楚王是个通晓风水学说之人,令他人本能地认为其所做的一切布置都有深意,反会因此忽略更直接的事物。
陈阳一语道破前殿的玄妙后,又带领著眾人来到前殿西侧的又一石门前,这扇门的大小、形制都和方才的汉白玉石门相类似,几乎看不出差別。
故技重施,陈阳又以搬运法轻鬆抬起了抵住石门的自来石。
前殿开启尚未过多久,眼下中殿也跟著敞开,既是因为以陈阳如今手段、探此地宫驾轻就熟,也是因为这地宫之中並没有设置任何陷阱机关,什么翻板、流沙、钉墙、落石、
飞刀弩箭等物俱皆未见,可以说很是简单。
中殿相比前殿要大上许多,殿內的前半部分也铺就著一层黄松木板。后部的中心处,
则陈列有一个以整块巨大白玉雕刻而成的王座,扶手处为类似於龙头的架构,口中含著能够旋转的龙珠,雕工无比细腻、几可以假乱真。
宝座前方,又有黄色琉璃五供,也即以应天御用工匠打造的一个香炉、两个烛台、两个瓶;在这五供前方又各有一口青云龙大瓷缸,缸里装有香油、铜瓢、灯芯,这就是所谓的“长明灯”、“万年灯”,然而此刻却早无光明,燃料虽还充沛,却在上方凝固了厚厚的一层,已经无法点燃,表面还因发霉而长出了白色的细毛。
“这些香油都是上品,可惜已经腐烂发臭,没有用了。”陈阳指著器血,“方才闻到的恶臭气味就是来自於此,而且这白毛是沾染了尸气所生。”
“师兄的意思”苗月儿在旁好奇地道:“这地宫里头发生了尸变?”
听到“户变”这两个字,楚王先是与广济和尚面面相,而后艰涩地道:“不会吧—老祖宗他对身后之事早有预料,想来绝不至於如此。”
事实胜於一切,以陈阳多年的经验,当然能发现这些长明油上长出的白毛,与粽子身上长出的完全一致,原因只可能是附近尸变之物的气息传染至其上。至於他的判断是对是错,只要继续深入下去,迟早都能验证。
中殿的南北二璧各有一条甬道,应该是通往左右配殿,后殿则在中殿后方、被第三扇汉白玉门封闭起来。
除却这王座前黄铜琉璃五供、以及长明灯外,隨著四方走向的不同,殿內其余陈设也隨之有变化,靠著南侧墙壁的事物大多为金丝楠所制的各类器具、木箱,外涂以色泽赤红若火的朱漆;靠著北侧墙壁的陈设则大多以玄黑为主,其中有不少是下卦所用的各种器具,龟甲、卦盘、签盒、杯等等。
“青龙居东而长明,朱雀在南而焚木,玄武驻北而起卦—这是四方阵的布置。”
见陈阳望著周边布置若有所思,广济和尚先开口对另外二人讲解:“天之四灵掌管四方,避邪恶、调阴阳,常被化用入各种阵法之內,依我看,这应当是一处用以震邪魔、
拱卫墓主的阵法。”
广济是东塔律宗的高徒,生平虽然嗜酒却博学多闻、不耻下问,向来不吝於求教,加上三教之中各有互通部分,懂得一些阵法星象並不足为奇。
“不对。”陈阳忽然开口道:“这並非是镇守墓局的布置,而是抬尸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