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7章 山魈凶猛,画地为牢
山野之间,天黑得尤其快,方才还感觉是残阳余暉,眨眼间已是夜色深沉,
夜间的林区与白日相比,仿佛是个全新世界,有危险的猎杀者在黑夜里游弋,步伐安静且致命。
不时在未知的地方响起悽厉的哀豪,那是猎物临死前的惨叫。
陈阳凭藉著其独到的口技,很快就跟著丝们混熟了,因而得以居留在冷杉林之中,
与眾丝们一起呆在树上过夜。
他与苗月儿位於丝群中靠近內部的位置,外围的是身强体壮的雄丝,核心处的则是怀孕的雌丝与还未成年的幼崽。
白日里见到的那大个子,正是这族群的王者,有看护卫整个族群安全的职责,那受伤的白丝便是其幼子,此刻已被苗月儿上好了药,用一块手帕包扎了伤口,在怀中沉沉睡去。
其实在树上过夜,对於陈阳而言並不陌生,搬山派在野外露宿的时候,多半就是在避厄袋中歇息。此物展开来是帐篷、吊在树上则是睡袋。若是地面潮湿,在树上更比在地上舒服得多。
对於身形娇小的苗月儿而言,避厄袋內的空间已经足够將她与白化丝一同包括在內,后者因为被苗月儿救治的缘故,如今对其十分依赖,苗月儿见这小丝可爱、且身上自带一股果般的清香,乾脆便將其抱在怀中。
苗月儿还是第一次睡在这吊起来的避厄袋內,不免因此感到些不適,加之时间尚早,
因此並无睡意。
更上方的树枝上,陈阳坐在那里,背靠著树干,正遥望著空中那一轮明月。
苗月儿见这位神通广大的搬山道人,此刻面色竟有些莫名的孤单与惆帐,隱隱有种虚无感,仿佛隨时都会消失在面前,顿时一个激灵,出言喊道:“师兄!”
“嗯?”陈阳回过神来,俯首看向下方:“怎么?”
苗月儿鬆了口气,不想再让陈阳如先前那般发呆,便询问道:“这绑在树枝上的避厄袋虽然地方大,人在里头却要被迫站著,很不舒服,你之前是如何在这袋子里休息的呢?”
“.—-习惯就好,其实並没有不適。”陈阳回答道:“你应该听说过燧人氏钻木取火,有巢氏营造居巢的故事,而在这五氏之前,人其实就是生活在树上的。”
苗月儿从没听过这样的说法,闻言好奇地道:“此话怎讲?”
“世人大多相信女媧造人一说,而在我的家乡,却认为人是从猴子变来的也不能说是猴子吧,和这丝类似,也是猿猴之属的某一种。他们在树上棲息,藉此躲避那些不会爬树、身型不够灵敏的猛兽,只是最终还是选择从树上下来,投身入残酷的生存斗爭中,最终一点点成长为现在的人族,而另一部分则贪恋温暖而舒適的巢穴,变成了猿猴的祖先。”
“有意思,我还是头一次听说这样的故事,人怎么会是猿猴变的呢?我们可不是毛茸茸的。”苗月儿歪著脑袋思考了片刻,笑道:“我还是更愿意相信女媧娘娘造人的说法。”
“或许吧。”陈阳笑了笑,没有继续说下去,毕竟两个世界似是而非,或许这世上真有女媧娘娘也说不定。
“刚才你有些不大开心的模样,可是想起了家乡?”苗月儿提议道:“既然如此,等去洛阳与其他人匯合后,不如回乡去看一看?”
陈阳无奈地摇头,“多半是回不去了————太远了。”
苗月儿想著以陈阳的法力,全力赶路时若运起神行法,一日数百里的路程只是等閒,
对其而言十分遥远的地方,真是让人猜不到在哪,莫不是天涯海角么?
她正想追问,忽然陈阳眼神一凝,眸中重瞳浮现,两点金光如夜间的灯火般闪烁,死死地望向西南方向的某处,小声道:“有东西过来了。”
苗月儿顾不得再聊天,在避厄袋里灵巧地转了个方向,顺著陈阳的目光向前看去。
她没有掌握重瞳法眼,即便知觉也算灵敏,却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巨大黑影,大约是人立起来的轮廓,即便佝僂著背部,身长也超过一丈,小树般高大的身躯行动起来悄无声息,若不是陈阳眼尖,恐怕要被其摸到近处才会发现。
“那是”苗月儿望著那影子,脑海中浮现出山二字,此刻她怀中的白丝也似乎感受到了这凶物的临近,正畏惧得瑟瑟发抖,准备出声示警。
“把它的嘴捂住,先不要出声,等我下去再说。”
陈阳拿起手边的双管短,灵活地从树枝上站起,便准备下树,白日里趁著最后一点时间,他特意製作了几发特殊的子药以备不时之需,今夜果然有派上用场的机会。
“这山多半是为了这白丝来的,你將它看好了,我去去就来。”
他暗道那潜伏过来的怪物,应当就是山,而那白化的小丝先前多半便是伤在这玩意的手上,体型对比如此悬殊却仍保住了性命,倒也算命大。
陈阳动作矫健如老猿,在树间几个起伏后便失去了踪跡,苗月儿知道他多半是去伏击那山,便只將目光看向远处的黑影,並將捂在小丝嘴上的手掌挪开。
“嘎!嘎!”
惊恐的纤细嗓音打破了冷杉林的寧静,外围守夜的丝们纷纷打起精神,见苗月儿朝著远处打著手势,便迅速赶往那方向,眼下黑影已经越发接近,借著清冷的月光,苗月儿已经能看清楚这山的模样。
只见其体型高大而健壮,身上黑毛如钢针般密布,狭长的面部处在鼻骨两侧各有一块凸起,上面的毛髮为淡白色,而鼻樑及鼻孔本身则为深红色,下頜处留有一撮山羊鬍般的毛髮,身体轮廓像是人立看的巨型无尾猿。
山的双眼不像其他猿猴那般灵动活跃,而是如猛兽般冷漠无情。於其额尖处,还有一块眼球大小的深红色毛髮,远远地看上去就像是一只巨大的独眼。至於其行走无声,只因其双脚並非常见的结构,而是反踵,行走时两条腿几乎贴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