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万物相生相剋之理,有时与体型並无太大关係。涅蛊之於山,恰如蚂蚁之於大象。蚂蚁小而无力,但若是钻进了象的长鼻之中,一样能令对方无可奈何、瘙痒难耐。
洒落著亮晶晶的鳞粉,涅蛊穿般地在眾山挥舞的手掌间穿梭,灵敏地躲过无数次抓取,灵活地钻进了大山的鼻孔之中,啃咬一番注入毒素,又经过咽鼓管从耳內飞出,如是这般的几次进出,於几息之內便已完成。肉眼可见的,三只山都面露恍惚之色,身体晃晃悠悠的,唯有依靠手扶著身边墙壁才能倒下,即便如此,眼神仍旧渐渐迷茫。
“倒也,倒也。”
天旋地转下,在山的眼中,陈阳的身影仿佛变成了无数个,发出的声音也彼此重叠,有著惑人心智的力量。
未过片刻,三只山纷纷倒在地上,眼神黯淡迷茫,陷入涅蛊带来的幻梦之中,无法自拔。
“別说,这涅蛊的迷失之效还真挺不错。”亲眼见证了眾山在涅蛊的效力下失去意识的情景,陈阳称讚道:“这么一来,以后只需用些鳞粉就行,比搜集药材配半步倒容易得多。”
预想中的激烈场面並未发生,一转涅蛊小试牛刀,轻鬆地便放倒了这一窝山,听其粗重的呼吸声,显然距离甦醒还早。
从洞口拋下根绳索,苗月儿背著竹筐降了下来,银鳞则紧紧地攀在她的肩头。还未等她落地站稳,小傢伙便跳了下来,走到掘子甲面前,两个傢伙亲昵地相互碰了碰头,似是在问候。
“好功夫,好法力,二位同道真乃是一等一的俊杰人物!”暗中的声音再度响起,如先前那般虚弱之余,又难掩激动:“这窝精怪既然已被放倒,还请二位同道看在三清道尊的份上,助我脱困。”
自先前起就碟碟不休,如今战斗告一段落,趁著有些空閒,差不多也是解决此人问题的时候。
陈阳看向远处,只见一名衣衫槛楼的道人如鸟儿般被关在笼中,正狼狐地坐在地上,
一条裤腿醒目得空空荡荡。
其人穿著皂黑单衣,头上一顶混元幣歪歪斜斜查拉在一边,两边脸颊深深地凹陷下去,双目无神、瘦骨鳞的模样,不像活人,反倒似饿死鬼。
从其身上,陈阳感受到了微弱的气机,露出同情目光:“看阁下的打扮似乎是武当的同道,你怎会被这些山擒获、落得这幅田地?”
“別说了,羞煞我也。”瘦削道士有气无力地答道:“我学艺不精,不慎中了这群山的暗算,失手被擒且不说,还被啃掉了一条腿。若不是那小的觉著新鲜、非要拿我做个玩物,恐怕活不到见到阁下的这一刻。”
瘦削道士所说的话並非吹捧,就在他身处的笼子附近,地上隨处可见森白骨骼、其中牛马猪羊一样不缺,属於人类的亦有不少,其中大多为碎骨、且上头有著清晰的牙印,显然是被吃剩后丟弃的骨头堆放在一起,常年累月下来,形成了一处极为另类的“万人坑”。
“你先等会,別急。”知晓对方被关了许久已很是不易,陈阳却没有急著上前解救,
而是祭出八卦藏龙剑,先送了被迷倒的三只山去见阎王,这才上前將笼子打开。
他握住那对瘦骨鳞、仿佛皮包骨头般的双手,將瘦削道人从地上拉了起来,扶著站立。
“这伙精怪身强体壮、刀剑法术尽皆难伤,却不懂禁制之法,於是只將我一身骨头打断后吊著一口气,每隔好些天才偶尔能有些食物下肚,让道友见笑了。”瘦削道人感慨万千道:“在下武当派尤宸溪,不知恩公如何称谓?”
“好说。”陈阳取出一颗龙血丹,塞进了尤宸溪的口中,说道:“我们是搬山派的,
此行路过神农架境內,听闻有山作崇,便顺路来看看。”
对於这些山的皮糙肉厚,陈阳也深有同感,方才那抽冷子偷袭的一脚,便是一头斑斕猛虎也早给他將脑浆子踢了出来,结果那大山却像没事一般重新站起,若没有同伴在远处的助阵,想统统收拾了也不算容易。
“搬山派?”听到陈阳自报家门”,尤宸溪一时有些错,但很快就回过神来:“还是要多谢恩公搭救,此番你仗义除妖,无愧侠义之名。”
尤宸溪的情况正如其所说的一样,一身骨骼大多都已断裂,几乎无法撑起身体,若不是修士的气机强於常人,便是有十条命也早已归西了,眼下实在再经不起任何折腾,便扶到了一处乾净地方躺下,由苗月儿做些应急的救治。
另一旁,一家老小整整齐齐的山正倒在地上,已绝了气息,耳洞之內仍不断有血跡流出,陈阳方才正是以八卦藏龙剑从这几个巨物的耳朵內刺入,將其脑子搅成了浆糊。此时,尸身渐冷,残余灵气也开始化作残魂释出,被陈阳以摄神符聚集,交由两袖的龙虎之灵吞下后仍留有不少残余,可见其执念与生命力之强,实非凡品。
“倒是不能浪费—.”
陈阳思了片刻,將背后的红皮葫芦取下,以龙鬚笔在其上勾勒一通,写下镇邪符与安魂咒,再將其尽数吸入了葫芦內部,將塞子牢牢盖好。
“且先存著,等將现有的炼化完了再做计较。”抚摸著葫芦表面的纹路,陈阳心道:“这玩意算是不怎么引人瞩目的物事了,等改天想个法子,与净水钵孟和承露金盘精炼为一处后,到时就方便多了。”
收取了山的残魂,避免其化为鬼票接著作恶,见苗月儿仍在为尤宸溪治疗伤势,陈阳便乾脆去外头转了转,探索起这一作为潮水河发源地的地下洞窟。经过了七拐八拐並牢牢记住道路后,循著耳旁传来的流水声,他终於寻找到了朝外匯聚而成潮水河的源头。
彼处正是一片位於此地的地下深潭,极为靠近先前发现的潮水河的出口处。
水底的泉眼仍还在咕嘟咕嘟地冒个不停,这一汪清泉的顏色倒是比外界的河水更加清澈许多。
“涨落潮水,原来是与此有关。”望著深潭中央沉睡的某物,陈阳笑著道:“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