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捆著的徐赤眉似乎缓过来了些许,略略挣扎了一会,还是骨酥体软,不得脱身,反將皮甲內衬里贴身放著的一座玉观音像给抖出来了半个,恰好被善照所见,上前將其捡拾起来。
“这东西想必便是观音石窟之中的出入秘钥,原来还在这盗魁身上。”徐弘远见状,
连忙道:“那老货退走之时並未將这印证带去,只怕不能从这秘洞里头逃走,只怕还隱藏在哪一处。要我说,列位还是小心些为妙。”
“折了条臂膀,多少也伤了些元气。”陈阳推测道:“不过以这老魔的修为,若是发起狠来,打破阻挡住入口的顽石倒也不算困难。这座观音像是以玉石雕刻而成,只怕那处石窟里也有不少玉石吧?”
“正如道长所言。”善照点头道:“观音石窟內的入口便隱藏在玉莲台下方。”
善照法师是净土宗僧人,也是这玉观音的旧主,既然他如此说,那多半是八九不离十。玉石质地较脆,若是赤衣尊者全力突破,入口机关想来是阻挡不住的。
仿佛在印证陈阳所说的话,远远地传来一声轰隆巨响,仿佛天雷崩裂。听那声音,正是盗魁眾人来的方向。
“这老魔头倒是圆滑,溜得挺快。”陈阳侧耳倾听了一阵,说道:“我们也赶紧先上去吧,別被那些外头的盗匪们堵在洞中。”
有道是好事多磨,陈阳本也不认为此次便能进入到秘洞的最深处,至於更深处的地龙,只有下次再作处置。
將毁坏了些许的塑像重新归回原位,待日后再做修,眾人押解著徐赤眉一党,重新返回了地上。
到得入口位置,同样有一尊普贤菩萨像,这尊菩萨右手持剑左手结施愿印,半跌坐於六牙白象之上,永诚和尚將怀中象牙雕像取出,依法施为,又將其放置在菩萨头戴的五叶冠中心,令拦路巨石挪开。
考虑到外头或有人偷袭,眾人便先令捆著的盗匪们探路,一手持握著绳索的另一端。
到了外头,只见得周边寂静无声,除却陈阳等一行外,休说盗匪,便是连飞禽走兽也没个踪跡。
“果然是树倒湖孙散,聚得快散得更快。”陈阳细心感知了一阵,见周遭的確没有人声,说道:“还没等得我们上来,恐怕那群盗匪见到赤衣尊者的狼狐模样,便知晓已经事败,各自逃命去了。”
“不好。”大智行者愁眉紧锁,面露悲苦之色:“若是聚集在一起倒也还好,至少能管制一二,如今眾盗各自分散,只怕周遭百姓要遭难了。”
永城和尚冷冷地看著徐赤眉,怒斥道:“这都是你这廝造的孽!你这人自蔽光明,任心肆意,只见得贪嗔痴,没有一点慈悲!”
徐赤眉如今已被迫接受了失明的现实,闻言梗看脖子道:“他奶奶的,真是猫哭耗子假慈悲,若不是你们这些和尚囤积財富,又怎会惹得旁人题?怎地,如今胜了我这一阵,便要將一切过错赖在我身上不成?不过是成王败寇而已,要杀要別我徐某人任凭处置,但凡皱一下眉头便不是好汉,唯独这祸害百姓的罪名,我独自一人可担待不起!”
“我们这些干绿林营生的自不是好人,你们这些个光鲜亮丽、受人供养的佛爷,又何曾是乾乾净净的?”
或许是知道此番遭擒,性命多半便要就此了帐,徐赤眉索性豁出去了,叫骂不止。
“受百姓香火的是和尚,收百姓租子的也是和尚,凡人的生老病死被你们这些个贼禿沾了个全,只许你们享受民脂民膏,不许爷爷们替天行道?世间没有这般道理!”
“阿弥陀佛。”大智行者道:“大乘佛法普度眾生、度人向善,终究也需钱粮,否则闔寺上下这么多人,自保尚且困难,如何度得了眾生?洛阳各寺向外放钱,也只是为了救济无法周转的百姓,利息不过几厘而已。”
徐赤眉只是冷笑,“哼,眾生又何需你来渡?”
见徐赤眉如此,大智行者长嘆道:“阿弥陀佛,真是冥顽不灵——“”
“师兄。”苗月儿悄悄往陈阳身边走了几步,拉著他的袖子小声道:“我觉得这卸岭盗魁说得也有些道理,咱们这几天也见到了,洛阳周边好些由地都归属於各寺院。”
“有修为的人自是可以餐风露宿,但天下间大多还是常人,是常人便有七情六慾,便要吃喝拉撒,如何离得了衣食住行?”陈阳答道:“便是没有和尚,也有道士;没有道士,也有神婆巫汉,终究是会有受百姓供养者,也自然会有打家劫舍的恶徒。所谓有无相生,难易相成便是这样道理。和尚富了要破財,强盗肥了要被宰,盛衰乃常理,祸福是无常。”
“在这尘世里打滚,又有谁是真正清白?和尚自是不对,但啸聚山林打家劫舍又何曾是替天行道?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损不足而奉有余。到头来,瘦的越瘦,
肥的越肥。”
“阿弥陀佛,道长此言深得禪理。”大智行者嘆道:“若世人皆苦,我佛门便是留得香火,到头来也变成波甸子孙。日后开启万佛窟,我定当稟告师父,將其中金银財货尽数取出,散给穷苦百姓。”
陈阳並不大相信。他深知此事的艰难之处,也知晓大量金银突然出现在市面上並非好事,但体谅到对方的向善之心,便微笑看道:“若能说到做到,也算是中原百姓的幸事。”
说完,他从怀中取出朱雀辟邪镜,借著镜面查探起了银杏院內的神目符,好端端一座清净別院,如今已变得面目全非。溃散的眾匪徒路过此处,將这里狠狠洗劫了一番,便连供在堂前的红漆烛架也给取走,仅剩一地狼藉。
陈阳便调笑著对徐赤眉道:“看来赤眉兄这中原绿林道上的总瓢把子,有些名不副实。这些个人马里不少都是你抱犊山上的兄弟,却未有一人前来寻你,只在那爭夺善照和尚的家私,恨不得將树上的银杏叶也给尽数摘下来带走————-好嘛,这还放起火来了。”
为了躲避追兵,也为了將水搅得更浑,各自逃命的盗匪们离去之前,还一把火点了银杏院內的几处瓦房,致使火光冲天。好在已经提前疏散了僧眾,这才没有伤亡。
“抢也抢了,拿也拿了,最后还要放火,未免太过了些。”陈阳见状,对苗月儿道:“恰好我最近五雷法修炼出了些感悟,且让我试试这祈雨法,能否灭了银杏院的火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