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阳將这些泥土隨手一拋,“这些棺下土內仍留有一丝乾燥的火性,看来棺中女户確是旱魅无疑。用这墓局封困而不是直接烧去户身,看来她生前地位应当也十分尊崇,说不定还是什么皇亲国戚。”
徐弘远想了想,怎么想不出陈阳的这个结论从何而来,“师父,这话怎么说?”
“上古时的夜明珠也算是珍贵之物,不会是普通人所有——”陈阳解释道:“不过,主要还是费一番大力气弄出这么个水斗,想必是有什么不能毁去尺体的苦衷,只好以天干地支之水抑其气焰,避免沦为阴邪凶煞。若墓主是上古贵族,那么一切就说得过去。”
“你或许不清楚,在上古,尤其是殷商之时,人祀之法大行其道,便是乔迁新居也要杀几个奴隶助兴,人就与牲口一般被隨意宰割,门槛底下压著的,房梁顶上拴著的,儘是人的尸骨。”
“那时的王公贵族不仅手握世俗大权,同时又兼著神职,借神道统御世间。
所以这些贵族,或多或少都是有些本领在身的,彼此之间虽然也相互攻杀,终究会有所留手,不会叫失败的对手户骨无存。正因此,这旱才没被焚化,而是被修了座墓来镇压。”
“原来是这样—”
“既然確认了那东西不是寻常粽子,就不能放任不管。”
陈阳话锋一转:“有了这棺下土中残留的旱气息,我正好可以藉机施法追寻其踪跡。只要將其擒下焚化,旱情自然可解。不过,这傢伙被镇压在水底那么久,是个千年的老粽子,只怕怨气极强,不会有那么容易对付。”
徐弘远倒是很有信心:“此番有师父亲自出马,便是这旱魅三头六臂,也只有乖乖就擒。”
“话也不能这样说。”陈阳道:“我的本事主要以符法、剑术为主,其余的手段多是补充。如今八卦藏龙剑在苗师妹手里,我手头只有一根龙鬚法笔,对敌时多少有些不利,一切还是小心为妙。”
“你先休息会,我去將那条鱼料理了,咱们吃完就去追踪那旱魅,早日將其除去。”
“是,师父。”
丘虎头此刻正抓著那条黄河鲤四处甩动,將那大鱼给弄得五迷三道,粗壮的鳞尾左摇右摆,却始终无法挣脱那对如铁钳般的小手。
陈阳信手从其手中取过这鱼,一口气吹去,就將满身鳞片吹下,再並指为刀隔空一划,就將其开膛剖腹,提著鱼嘴轻轻一抖,就令里头的內臟散落满地。
从內臟中挑出气囊般的鱼泡收下,又找来一根又长又直的木棍,將其从头到尾地串起,生起一堆火炙烤了起来。
鱼泡可是个好物件,不仅是最古老的保护措施,更含有丰富的营养物质,且常被世人用於製作髮胶,在搬山派手中则有更多用途。
陈阳的手艺虽比不上老独眼,但这黄河鲤已经是世间珍美味,只需一点细盐就可佐餐。
闻到烤鱼的香味,正与掘子甲玩耍的丘虎头立即转过头来,嘴角不自禁地流下一滴晶莹的口水。
滴答。
倒了半天,却只倒出了一滴,气恼地將皮囊放下,感受著水珠在口中散开,
却不能给已经开裂的嘴唇以任何滋润,乾渴难忍的游方道人,重重地嘆了口气。
“喉—真是渴煞个人—
道人无奈地道:“这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不就破了一次酒戒么,何必这么折腾道爷!”
他年岁不大,却灰头土脸,显得十分遥过,破烂不堪的道袍几乎不能遮蔽身体,为此只有在外面再披上一件蓑衣,头顶的纶幣已变作黑糊糊的一团,全身上下,大概只有那一对眼睛还算清朗,却夹杂著明显的疲惫及一丝不耐。
比起道人,倒更像个乞巧。
好在前面不远处就有村落,可以补足清水,说不定还有好心人愿意施捨一顿斋饭,安慰一下道人辗辗的飢肠。
想到这,他咬牙从体內再榨出一丝气力,继续朝著前方走去。
这是一个位於部山山脚下的村庄,邱山临近洛阳,共有三十三峰,自西向东,一字排开。山势虽不高,但因其土厚水低,宜於殯葬,所以许多帝王、名臣將相,都选择魂归此处。
不夸张地讲,郑山一地,几乎埋葬了小半个神州的歷史。
即便眼前这个村落丝毫不起眼,说不定也已流传了千百年。
脏兮兮的道人鬼鬼地进了村庄,发现大白天村子里竟没有一个人,而村边田地也如他一路行来所见到的大多数一样,已干得开裂。
“福生无量天尊。”道人的嗓音也十分粗糙,他也不顾及顏面,上前挨家挨户地敲门,“贫道初至贵宝地,想向各位善信要碗水喝,听,若是有斋饭吃,那就更好了.”
奈何敲了半天,却无一人应答。
“真是人心不古,世风日下道爷求了半天,结果却是对牛弹琴?连看门狗都未曾叫上一下!”
道人气急之下,更觉得焦渴难忍,气性一上来,也就管不了许多,隨便找准了一家,抬脚便將大门端开。
本欲入门后直奔水缸,先喝他一个痛快,到时无论是打是骂,都任由主人家高兴。却没曾想,院子里横七竖八地倒了一地,个个都已经气绝多时。
道人神色一惊,快步上前查看起了户首,发觉死者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外伤,
也非是中毒而亡,偏偏却生机尽丧,且每一个都像是脱了水的干户,衣物下的身躯又干又,如同枯柴。
“竟能吸食精魄而不留外伤—这是什么邪物所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