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岳皱眉道:“蝗虫为祸,乃是天灾,岂是人力可以挽回?道友与各位高僧虽是出自一片好心,只怕最终於事无补。若真有灾,蝗虫聚集起来何止亿万?
便是耗尽一身法力,终究也只能暂缓其锋芒,只怕到头来於事无补。”
这正是此世大多数人的看法,因此世天人感应並非虚言,所以对於世间发生的种种灾祸,便常以为是天意如此,令得天灾、人祸之间的界限很是模糊。
“无论是否天意,总不能坐以待毙。”陈阳则道:“佛门几位高僧先前说得与道友一般无二,只是在下自有法子对付这灾。”
“哦?”赵岳还是头一次听到有应对灾的方法,以往歷朝歷代每当发生这等祸事,只要蝗虫已然成势,便只有在事后找补,坐观其席捲千里,將沿途农田化为白地,“不知计將安出?”
陈阳朝徐弘远使了个眼色,示意让他来解释,后者会意上前,讲解道:“蝗虫此物被禽鸟所克,而洛阳城內已经备好了两千只麻鸭,仅凭这些鸭,就能吃掉四千亩地的蝗虫。”
生克制化,正是搬山道人诸多方术的核心理念,以禽鸟克制飞虫也算是遵循此理。
蝗虫群聚之后,就会化作有毒之物,但鸭子却偏偏不受蝗毒影响,甚至其口水於解毒还有奇效。
听到这个法子后,赵岳面色稍缓,却还是摇头道:“怕是不够——洛阳城外良由无数,区区四千亩,不过也是杯水车薪。”
“能阻挡一时就已足够。”徐弘远继续道:“真正阻止这场灾的办法,到底还要落在人的身上。所谓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趁看麻鸭正面牵制住蝗群,就可趁机將蝗神杀死·-蝗神正是蝗群根本,只要蝗神一死,余下的蝗群便会褪去异变、各自散去。”
“蝗神?”
见赵岳一副摸不著头脑的模样,徐弘远暗道原来这人也有不知道的事情,便耐著性子道:“蝗虫此物,其实生性不好群聚,反而喜欢独来独往,一般为黄、
绿二色。只有蝗虫里头出了蝗神的时候,才会性情大变,化为黑、褐二色,群聚起来穿州过府,流毒天下。”
“是这样——*长见识了。”赵岳点了点头,又疑问道:“可是那密密麻麻的蝗群何止亿万,怎么从中找到那蝗神?”
徐弘远正欲再言,却被陈阳所阻,后者只是淡淡地道:“到时自然便知怎样,道友可有意同去?若是能聚集眾人之力,必可替河洛之地的百姓挡下此灾。”
“扶危济困,自然是责无旁贷。”赵岳话锋一转,挠了挠头:“只是我如今法力尚未恢復,只怕帮不了道友什么忙,反倒添乱——.不如—”
说著,他正准备拱手告辞,却见陈阳上前抓住赵岳双手,露出敬佩之色:“道友真是高风亮节,即便用不了法力,也仍然记掛著百姓。你放心,只要陈某还在,必然保得道友周全,至於添乱之事,今后就不要再讲了!”
开玩笑,不把这人身上的秘密、尤其是那有破法之效的天眼给弄清楚,陈阳怎么会让其离开?
“等到退治了灾,正好隨道友往终南一行,將这阴魄珠毁去。”
被陈阳一通抢白,赵岳是有口难言,无往而不利的口舌功夫,还是头一次在同辈人面前吃,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被陈阳拉进了队伍,成为河洛之地抵御灾的一员。
就这样,陈阳带著半路拉来的赵岳回到了洛阳,如今白马寺里又是眾高僧齐聚,一群徒子徒孙几乎將整座庙给占满,经堂传出的梵唱声震耳欲聋,凡是心性不坚者闻之,难免生出皈依的念头。
洛阳法界以眾佛寺为根基,范围笼罩整个洛阳及其周边,將这千年古都置於保护之下,一些道行浅薄的妖精鬼怪,甚至无法靠近。而眾高僧还可以藉此禪定而超越色相,进入相互联繫的內景之中,参悟诸法。
虽以物质为根基,但这洛阳法界更多地是精神上的效用,借著法界之力,洛阳城外千顷良田里的蝗虫虽早已成熟,却仍然潜藏在由地里,聚集的速度十分缓慢。
即便如此,那铺天盖地如同乌云般的模样仍然很是壮观。
老和尚们毕竟年纪大了,虽修为深厚,形体却已衰老,这等极其消耗精力的事情维持不了许久,若陈阳再晚个三两天回来,只怕蝗群已將洛阳周边侵掠一空,转向別处。
人心齐,泰山移,一只蝗虫虽不过手指头长短,但成千上万、乃至於亿万只飞蝗齐聚,爆发出的力量同样足以撼动山岳。在这浩浩荡荡的蝗群大军面前,通法者们固然可以自保,但想要將其尽数灭杀,则无异於天方夜谭。
对於陈阳的计划,以慈悲为怀的老和尚们是完全赞成的。
此事若成,以陈某人的性格,定然不会標榜自己起到的作用,到头来,好名声还是要落到佛门头上。更何况,虽將名下的田土转让出去了不少,但洛阳城外的千顷良田,有不少仍是和尚们的產业,於其而言,这次不仅是救人,更是自救。
於白马寺內,陈阳休息了一会,带著徐弘远、赵岳与眾人见过,说道:“旱已除,如今剩下的便是蝗群。想要找出其中的蝗神,到底还是要放开法界的压制,不然其收敛气息、隱藏於眾蝗之间,无异於大海捞针。”
“过上片刻,陈某会按照先前所说,將那两千只麻鸭散到城外。待一切准备好后,会以雷法作为信號,各位听到雷声三响,便收起法力,放鬆对蝗群的压制,而我则趁机揪出那蝗神,將其杀死。
在白马寺这样的佛门重地,一眾老和尚面前,赤裸裸地说些“杀”、“死”之类的字眼,陈阳也算是独一份。而老和尚们偏偏对其还很客气,则更令赵岳感到不解。他心想,这些老禿驴与自家师父乃是同辈人物,对这搬山道人却十分热络,甚至有討好之態,可见其虽是旁门左道出身,却实在有著过人本领。琼云师叔也不知怎么了,难道是劫数临头、神智失常,不然好端端地招惹这傢伙做甚?
想到这,赵岳作了个揖,“好,成竹在胸、谋虑周全,真叫在下佩服,此番必然可以功成·—那我便与眾位大师留在白马寺,静等道友的捷报!”
“..—道友还是与我一齐去吧。”事与愿违的是,陈阳拒绝了他的要求,“
此番,或许有要倚仗道友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