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都来了,进也进了,该看的不该看的,眼下都被陈阳看去了,此刻土御门晴浩就算是后悔,那也早就晚了,听到陈阳的提议后,也没有搭腔,只默默地点了点头。
得到了首肯后,陈阳立即便准备动手,他不慌不忙、先围著石棺转了一圈。
之所以说这石棺巨大,是因为其占地的確不小,长宽及高度近乎於一间屋子,而陈阳还顺手敲了敲,发觉声音很是沉闷,这说明石棺的侧壁很是厚实,至少超过了两尺。
在这一点上,倒与汉时王公贵族下葬时喜用的“黄肠题凑”相似。
只是一个用的是木料,一个用的是石料,但共同点都是以厚实的墙体来包裹墓主的棺柠。石棺在构造上,同样也是以无数长条形的石砖组成,並將其中一端朝向棺,以向心的方式堆砌。可以说,只要忽略用料的区別,儼然是个石制的“黄肠题凑”。
如此结构紧密异常,就算是最薄的刀片也难插入,可最大程度地缓解外来的压力。即便外界发生什么重大变动,以至於整个坟墓都被压塌,作为皇陵核心的这口石棺也依旧能完好无损。
可如今落在陈阳手中,便是再好的法子,也阻挡不了他,更难以起到什么保护作用。
三下五除二,以打开穹窿相同的方式,陈阳已將这巨大石棺的一角分解为无数条形砖块,带看土御门晴浩就钻了进去。
里头堆放著些甲胃、玉璧、陶罐、铜镜之类的杂物,大概是墓主生前所用。中心处停有一口黄心柏木製成的棺材,棺材上则绘製著一只怪鸟,形状类似乌鸦、底下则生有三只脚。
“三足金乌?”
“八尺乌!”
望著这怪鸟,陈阳与土御门晴浩说出的却是两个完全不同的名字。
在中土,三足金乌自古以来即是太阳的象徵,东瀛同样如此。而以此为基础,八只乌还有著一层神之使者的身份,传闻当年神武天皇开国东征之时,正是八尺乌作为嚮导,一路为其指引。
既然这棺上有八尺乌的形象,墓主身份自然也就不言而喻。虽说年代与记载有些出入,但里头躺著的不折不扣、確实就是倭人的第一代天皇。而被其率军一路征伐、赶到东北苦寒之地,就是被倭人称之为“虾夷”的原住民。
御灵在前,土御门晴浩不敢怠慢,只是却站在柏木棺材的七步之外,无论如何也不肯再继续上前。
陈阳见状,有心调笑这人几句,於是挪输道:“此为贵国先祖,未免唐突冒犯,要不还是让阁下来开棺?”
“不了。”土御门晴浩只將头摇得像是拨浪鼓一般,“还是陈掌门来吧。”
说完,他乾脆席地而坐,双目微闭,低声念诵起了经文,陈阳稍听了听,只感觉有些陌生,其中有看泰山府君的字眼。
只听其道:“恭请泰山府君,东岳大帝,掌管幽冥,主宰生死,洞察人间善恶,裁决万物寿天.”
泰山府君是主管地府、治理鬼魂之神,而其信仰传入东瀛后,又被信眾当作具有掌管生死与荣辱法力的神。千年以来,关於天皇、上层贵族和武士的泰山府君祭祀的记载共有四百余次,可见泰山府君在东瀛文化中占据著重要的地位。
而安倍晴明尤其擅长於此,曾传闻他曾多次以泰山府君祭,为人延寿、消灾、乃至於从冥界召回魂魄,甚至还有起死回生的记录。
自他之后,“泰山府君祭”也就成为了阴阳道秘传术式,唯有修为至精深者方能掌握此刻,土御门晴浩念诵起了泰山府君祭的祭文,想来是打算安抚冥冥之中的天皇御灵,以避免其受到惊扰。
说来也是凑巧,陈阳的炼神之法,也即“太岳凌霄诀”,此法便是在內视之时將本尊观想为泰山,头顶青天,脚踏幽冥。
此时此刻,在对方的诵经声中,也不知为何,陈阳竟莫名感到有所触动,似乎从中听到了对方的恳求之意,打开柏木棺的动作也就更加轻柔几分。
柏木质地坚硬、耐腐蚀且有自然香气,而黄心柏木则为其中精品,是墓葬的上选,多用於製作黄肠题凑。看来確实是因为材料不足,才只以柏木製棺,而外部则以右料替代。
一边想著,陈阳先是伸手將其上的卯一一解开,进而“咔”的一声轻响,便將棺盖推去,露出其內保存完好的一具尸首。
只见这人是中年样貌的一名男子,鬍鬚浓密,身著黄色的直据深衣,头上戴著一顶由香草编织的冠冕,两侧各扎有垂肩小辫,於胸前还掛著一串勾玉项链,双手抱於胸前,眼晴紧闭、面色安详,仿佛只是睡著了而已。
真是见了鬼了-陈阳眉头一挑,心道这衣服的形制活脱脱就是齐鲁方士的风格,若没有这奇特的髮型及勾玉项链,简直与秦汉之时的中原人没有不同。
好在不出他陈某人所料,这户首果然不腐不坏。
思及此处,陈阳回身对土御门晴浩道:“这位天皇的户身保存极好,体內精血很是充足。”
后者眼下正紧紧闭著双眼,丝毫不敢去看棺內究竟是怎么个模样,在听到陈阳的话后,明显鬆了口气一一若是棺內的户首如同常人一般腐烂,自然无法体现倭人天皇作为神之后裔的高贵身份。
而接下来陈阳的话,则又將土御门晴浩逼到了一个两难境地。
只听陈阳说道:“如今棺也开了,但想收集这肉身残留的精血,恐怕不得不有所冒犯,你看究竟是我来,还是由你亲自动手?”
无论是铭刻於血脉当中的敬畏,还是多年以来的耳濡目染,都令土御门晴浩本能地想要迴避这事,他本打算將这烫手山芋交给陈阳处置可转念一想,棺里躺著的毕竟不是陈某人的祖宗,后者虽是行家里手,毕竟是外族人,如何能经由其手触碰御体?
咬了咬牙,土御门晴浩无奈地站起身来,他走到陈阳身边,阴柔的脸上分明带著几分纠结。
“这个还是交由我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