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羡山笑眯眯地看著我,他逡巡的目光像毒蛇吐信,寸寸舔舐过我的制服纽扣,最后定格在我胸前的警號上,逗雀般轻轻一笑。
他缓慢开口说:“您之前叫我们负责人过去,不就想了解那场国际拍卖的情况吗?您不用找任何人,我就可以告诉您。而且,整场拍卖会的背后,牵涉的可不仅仅是我们古董交易哦。”鱼羡山的喉间滚出一串低笑,指尖虚点我左胸口袋,意味深长道:“还有,你们『官面』上的事情。”
我听得心里一震,但没有继续追问,只是静静地等著他的下文。
根据我的经验,反派往往死於话多。
鱼羡山不紧不慢,又从暗纹西装的內袋里抽出一张照片。
当他把照片亮给我看的时候,我的呼吸微滯——那上面是一件我无比熟悉的青铜器。特写镜头下,我能清晰看到它表面刻画的精巧纹——两只鷺鸟,一大一小,盘旋翻飞,哀哀低鸣。
“就是这个东西吧?”鱼羡山问道。
春秋鸟纹青铜卣!
它化成灰,我也认得!
这正是我们专案追查三个月的文物之一,是2號青铜卣,是唐朝匠人將六博棋盘机关暗藏在蕾纽中的绝版之作。
浅黄灯光下,它静静躺在红丝绒匣子里,青绿铜锈里渗著血色暗斑,点缀在两只鷺鸟的羽翼表层,仿佛凝固的血珠,正要颗颗滚落。
鱼羡山嘖嘖嘆气:“可惜了,这样一件好宝贝。3月份那场国际拍卖会上,它居然流拍了。”
我心说,幸亏流拍了。否则这样一件国宝,恐怕就要遗失海外了。
“您知道,为什么吗?”鱼羡山慢悠悠地说道,“因为我和我哥哥鱼知海,当时都打算把它买下来。”
我蹙眉看著鱼羡山。他的意思是——因为他们两兄弟去爭夺这件青铜卣,最终没有达成共识,所以青铜卣才流拍了?
太意外了。要知道,鱼知海可是远近闻名的“扶弟魔”,鱼羡山更不必说,所有开销都依赖他哥哥。如此一对兄友弟恭的鱼家兄弟,背地里,难道也有爭执不和的一面吗?
“所以,你这是邀请我,去看你们兄弟鬩墙的戏码?”我冷笑,指节叩在青铜卣照片上。
连廊外忽有一阵穿堂风,悬在檐角的铜铃叮噹作响,惊起几只灰鸽扑稜稜掠过琉璃瓦,仓皇逃避。
人人都说家丑不可外扬,鱼羡山却告诉我这么多家庭矛盾和细节,巴不得让我知道他和他哥关係不好,非让我掺和他的家务事!
我抱臂睨著他表演。惊飞的鸽群低低掠过我们身旁,在鱼羡山的眉骨位置投下细碎阴影,那张总是含笑的脸庞霎时显出几分阴鷙。
鱼羡山却耸了耸肩,语气轻鬆:“我就想让你知道,我很討厌我哥。”
“他表面上照顾我、关心我,实则像施捨一条狗一样施捨我。他总是像救世主一样高高在上——”鱼羡山顿了顿,眼神里闪过一丝阴冷,“我真想看他摔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