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二夜晚。我如期赴约,带著郑弈来到西海古玩城。
八点,正是西海华灯盛放的时候。
多彩霓虹映在郑弈好奇张望的眼睛里,蝶粉般扑闪扑闪的。但我注意到,郑弈也忍不住紧张地咬著下唇——太可爱了。我想,这大概是小郑从警校毕业后,第一次参与“臥底”行动吧。
严格来讲,我国刑诉法里的“臥底侦查人员”,一般是指隱匿身份,潜入犯罪团伙內部,协助破获棘手案件或大案的特殊警察。別说跟缉毒的兄弟们比,我们这危险程度,连“便衣”臥底都达不到吧。
我笑著拍拍郑弈的肩膀,说放鬆,你之前不是说要来隨便逛一逛吗?现在是法治社会,看一场拍卖会,不会有人追杀你。
话虽如此。参加这场拍卖会之前,我也是十分警惕,做好了原地出警的准备。
西海十二楼的拍卖会与国內任何一类拍卖会都不同。一般来讲,一场拍卖会举办之前,最起码会先吆喝著打gg,吆喝著印册子,再进行预展,再进行拍卖,最快也得3~5天,才能完事。
但西海十二楼的拍卖会就像街头“快闪”一样,乾脆省略了前期步骤,直接跳到拍卖环节。再加上十二楼拍卖会口碑很好,一旦放出消息,国內藏家翘首以盼,因此它根本不需要打gg,就能吸引五湖四海的客人,就能拍出惊艷的天价。
这也是我为什么怀疑十二楼拍卖会的背后主办者,可能与黑市有关联。他们这种快闪型拍卖,虽然有备案,但也太像犯罪分子急於销赃了。
西海古玩城的夜生活与ktv的舞池、酒吧的蹦迪完全不是一个画风。
今晚的拍卖盛会,进门的男客基本都穿著伦敦萨维尔街的定製正装,举手投足间流露出上流社会的贵族气质。他们挽著的女客也一个个衣著典雅,大都只是淡施脂粉,清一色的国泰民安富贵脸,同样掛著平淡的笑意,步履稳重,走过古玩城门口。那里还停著四五辆罕见的豪车,不知是仆是主,只是耐心地候著。看门的司閽似乎还比在场所有人都高贵,他们身材挺拔,昂首阔步,从容不迫地指挥车辆进出。
就连最不起眼的墙角,也有一位拄犀角杖的老者,正笑呵呵讲著西海方言,与几位侍者攀谈。我注意到,老者手里盘著的珠串,正是去年香港苏富比春拍的明代古物。
不得了,不得了。
我和郑弈走到门口,就看到了这样门庭若市的一幕。
“光阴,我们真的要进去吗?”郑弈突然缩了缩头,扯住我的袖口,“你看他们,一个个打扮得都像去联合国开会一样......”
“怎么?”我笑著看小郑,“你觉得自己跟他们『上流社会』格格不入?”
我这句话,其实是跟郑弈开玩笑的。
这么说吧,这些所谓的“上流人物”,都是血统尊贵的羊;可郑弈呢,他一出生就是小牧羊犬。
想想郑家在吴州的基业,再想想郑弈从小受到的教育,我认为郑弈吃著粗糠稀饭,也绝不会惦记人家碗里的鱼翅燕窝,因为他端著金饭碗,背靠钻石山。
果然,郑弈关注的问题只是:“我俩跟这些人的穿衣风格不一样呀。你看,他们穿著全世界最贵的西装,我穿著沙滩背心和大拖鞋,你不觉得很搞笑吗?我们这样非常显眼,很容易暴露的。”
“我们就是要显眼。”我特意给他留了半分钟,让小郑好好品味这句话,然后低头戴上银边眼镜,摸摸微型录音设备的凸起和定位器一切正常:“再强调一遍,你要全程跟著我。”
西海古玩城的观光电梯缓慢升到十一楼,从电梯里就可以俯瞰西海湾的夜景。蜜橘色的电梯灯光下,郑弈兴奋地指著电梯外面的景色,问东问西。
西海古玩城不仅建筑风格很像圆筒似的客家土楼,內部结构也很“古朴”,连电梯都只能通到第十一楼。
“这是什么破规矩啊,”郑弈得知还要徒步走上第十二楼,诧异地说,“哪有修电梯修成单数楼层,还故意留一层给人爬的?喜欢玩登山运动?”
“......你少说点话吧。別让他们採集太多你的声音信息。”我借著扶眼镜的动作遮住嘴唇,低声提醒郑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