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过去,楚清音更衣出来,大厅早已没有楚知珩的身影。
她长长地呼了一口气。
楚清音身著一身蓝色翠烟衫,散水雾绿草百褶裙,身披淡蓝色水薄烟纱,拆纤腰以微步。
头上斜插一根缕空金簪,虽未施粉黛,却仍有一股娇软欲滴的味道。
颈间还特意围了一条大大的项帕,確保看不出任何端倪后,才上了马车。
临近晌午,街道上行人不少,但见到马车都远远躲开。
一路畅通无阻。
楚府將至,楚清音掀开帘子,远远地就看到楚府掛著两个红灯笼。
虽然没有过分宣扬,可谁都知道,楚家这是有喜事了。
楚家嫡长子楚知珩回来了。
楚知珩的凯旋归来也使得快要落败的楚家起死回生,甚至更上一层楼。
当年先帝忽然驾崩,年仅五岁的新帝登基。
朝堂诡变,以楚天为首的一应官员不同意裴玄摄政王一职,称他是『挟天子以令诸侯』,却被裴玄党反围剿,导致楚家的地位在朝堂上一落千丈,好在是年幼的新帝登基,心怀仁慈,並没有赶尽杀绝,才保得一席之地。
不过他也从曾经朝堂上举足轻重的正三品掉到了现在的六品閒职都察院都事。
而楚知珩此番回来,便是楚家咸鱼翻身的第一仗。
所以,楚清音真正怕的不是楚老爷子,而是他。
厅內宾客满座,楚清音没有从正门进入,而是由门前的小廝带到了后门。
一入门,楚母便笑意盈盈地过来攥住楚清音的手,“回来了。”
楚父这一辈子只有楚母这一个妻子,待她极好,一辈子锦衣玉食,从未受过苦。
因此楚母今年四十有余,却完全没有老態的模样,一脸的平易近人。
两人入座,楚母將桌上的一盘盘糕点推到楚清音的面前,“吃点点心,都是厨房刚做的。”
楚清音点头,却没有动作。
楚母问了一些楚清音的身体状况,又问道,“裴...裴王对你可好?”
楚清音低眉,“好的。”
“你可不许骗母亲,”楚母目光灼灼地看著她,似是想从中找出些蛛丝马跡,“他若是对你不好,就回来,楚府永远是你的家。”
楚母说得恳切,楚清音却鼻头一酸。
她十岁从原生的魔窟逃出来,辗转反侧来到京都,偶然在一群流氓中救下楚宛瑶。
那时的楚宛瑶患有心疾,需要至阴之人的心头血才能救命,而也不知怎么就那么巧,老先生看到楚清音的生辰八字后,大喜落泪,“恭喜老爷夫人,楚小姐有救了!”
至此,楚清音的身份落实,她在京都有了住处,被冠了姓氏,也有了人人羡慕的身份。
而楚母也是对她极好的,可能是救了她女儿的命,也可能她天生就是怜悯柔情的心怀。
隨著楚清音的身份渐渐坐实,楚宛瑶的病也在一天天好转。
如果就这样按部就班下去,她本可以背靠楚家,找个不错的夫君,至少要比她之前的生活好上千百倍。
可偏偏,她遇到了裴玄。
一眼误终生。
这一眼,就过去了五年,她也从原来人人艷羡的草根女子沦为了京都圈子的笑谈。
“母亲,”楚清音轻轻搂住楚母,靠在她的肩头,“您別担心了,裴王,他真的待我挺好的。”
“你这丫头...总是要让人替你担心的。”
晚上。
宾客散去。
幔帐掀起。
楚宛瑶被嬤嬤搀扶著走进来。
她身穿一袭淡粉色长裙,衣袖与裙摆处用金线绣著栩栩如生的祥云图案,腰间別著一块祥云玉坠。
乌髮轻綰成高髻,几根珠斜插其间,脸颊白皙却毫无血丝,略施粉黛却也掩盖不住眉间的病態。
“母亲,听闻大哥回来了?”
楚宛瑶声音雀跃,转头间瞥见坐在一旁的楚清音,冷哼一声,坐到了对面。
楚母皱眉,刚想说什么,门外传来一阵马鸣声。
“母亲,我大哥呢?”
眾人抬眼望去,朱色大门外,正立著一匹枣红色的骏马,马匹毛色光亮顺滑,一看便是千金难求的宝马良驹。
但马背上的少年更是夺目。
楚知川端坐在马背上,穿著一件白色绣云纹的窄身锦衣,右手懒散地把玩著手中的马鞭。
他笑容飞扬,身上那股张扬锋芒毕露。
“你大哥还没回来。”
听到楚母的回答,楚知川抬手便要走。
“你回来!两个妹妹都在这!进来!”
片刻后,拖沓的脚步声传来。
“呦,看起来好多了?”楚知川一屁股坐到楚宛瑶的身旁,“今天怎么还擦粉了?”
楚宛瑶一巴掌將他的脸別过去,“要你管!”
两人吵吵闹闹,却根本没有注意到一旁的楚清音。
楚母尷尬道,“知川,没看见这还有个妹妹啊。”
楚知川这才不情不愿地回过头,咧嘴笑得敷衍,“呦呵,我还真没看见,清音,你不会怨二哥的吧?”
“我...”
还没等楚清音答话,楚知川早已经转向楚母,“母亲,听说大哥寅时就抵京了,可辰时才去拜圣,幸好小皇帝心情好,才没责怪。”
“是吗。”楚母心有余悸地嘆了口气。
“清音,大哥去找过你吗?”
楚知川的话题转的太快,枪口对准楚清音。
楚清音的心咯噔了一下,感受到对方灼灼目光,她只能故作平静道,“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