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猫造成的动静不小。
沈敛冷静迅速关闭暗格,几瞬之后,便见上次那橘白小猫往屋里衝来。
相比上次,猫儿这次狼狈许多。
它逃窜著,看见沈敛还是下意识往他后面躲。
这时,赶来抓它的下人们也衝进屋內。
见沈敛冷眼瞧著他们,几人一顿,立刻有些无措。
他们也是被这猫惹急眼了。
平时是万万不敢这般隨意闯进主子房间的。
沈敛扫过这些人身上的抓痕,视线重新落在身后的猫儿身上。
小东西看著狼狈可怜,但其实吃亏的压根不是它。
“少爷。是夫人吩咐我们抓住它的。”
在他冷然的视线下,下人唯唯诺诺。
沈敛蹲下身,捏著猫儿后颈抓起。
会伤人,那便是野性难驯。若是如此,確实不该再留在府上。
小橘白在他手中很乖,根本就不反抗。因为完全的信任,它压根没想过对方会伤害自己。
可这个一贯宠著自己的人类却將它递出,下人们很快反应过来將猫儿提起抓住。
下人压根没想到沈敛会帮忙,抓著小橘白一阵眉飞色舞。
“看我们不好好收拾你!”
不好好折磨它,都对不起他们身上受的这些伤。
沈敛闻言抬了抬眼。
“你们想做什么?”
下人自然不能说自己已在想如何虐待小猫,只能將一切推到严氏身上。
“夫人交代我们要將小猫弄死。”
只要有关顾怀寧,严氏便恨不得让这些通通消失。
沈敛的视线有一瞬变得冷然。
他只看著几个下人,对方已然心虚至极。
“少少爷……这是夫人的交代。”
沈敛只冷静看著他们,“把猫放下。”
小东西在府中不安生,那赶出去便是。没必要活生生要了它性命。
小橘白落地的瞬间,便立刻窜没影了。
沈敛问,“这猫之前是我在养吧?”
下人们不敢回答。
生怕对方会越问越多。
可就算他们不答,沈敛心下也已经有了答案。
猫儿对他的態度和旁人截然不同。
再加上下人们如此三缄其口,反正证明了自己的猜测。
沈敛自问不是一个热爱养小动物的人。
好端端突然养了只猫,肯定有缘由。
待下人们都离开后,他从暗格里取出了那捲他不知何时放进去的画。
沈敛虽有预感,可待打开时,还是不免愣了一愣。
画像中,小姑娘笑顏如。
脸边的毛茸茸的衣襟衬得她分外娇俏,像是什么小动物成了精。
这是……
沈敛的记忆一向很好,所以很快就同记忆中那个小姑娘对上了號。
这是顾怀寧?
画中的她比他记忆中的要成熟些,好看得很突出,是个任谁瞧见了都免不了心动的美人。
沈敛沉默。
他不了解顾怀寧,可他了解景铭。
这画栩栩如生,绘画习惯他也一眼能辨认。
这画是景铭所绘。
表弟画了顾怀寧,而这画此刻却被他藏在最重要的暗格中?
而如今表弟和顾怀寧还已经定了亲……
沈敛难得被一件事震撼到。
这是什么情况?
总不能是自己暗中偷偷爱慕表弟的心上人吧?
沈敛自打有记忆以来,便没被什么事情困住过。
直到这幅画的出现,著实叫他有一瞬不知该如何去推测。
再加上端午那日愿意景铭大方介绍的態度。
总不能是景铭同那顾怀寧两情相悦,自己暗中覬覦人家小姑娘吧。
沈敛越发觉得震撼。
这个猜测实在离谱且有违他对自己的了解。
可联繫上母亲的態度,又好像能解释得通。
因为得知自己这份禁忌心思,所以母亲在得知他失忆后禁止眾人提起,怕他同景铭兄弟反目?
沈敛在原地足足站了一刻,才坚定將画像收起塞回去。
虽然推测比较合理。
但他不信自己真是那种人。
更何况,自己还差点丟了小命。
沈敛迅速冷静下来。
皇后两母子还没倒,他怎会放纵自己为了儿女私情丟了性命。
只是虽这般想著,晚间他便做了一个梦。
梦中他成了亲。
妻子娇娇叫他夫君,一身大红囍服,同他喝合卺酒。
只是,他依旧看不清梦中那女子的脸。
沈敛在头痛欲裂中惊醒。
他皱著眉,缓了一瞬才从这离谱的梦境中抽离而出。
自己竟梦到和人成亲的场景。
这著实有些离谱。
沈敛没想过要娶谁,也未曾对哪个女人动心过。
婚姻於他而言,委实过於沉重。
他並不保证自己未来会同妻子成为一对恩爱夫妻。
若他的妻子也同生母一般,那么谁又能保证日后会不会又多一个像他这样的孩子。
沈敛自认足够幸运,还有舅舅待他超过亲子,让他享受无尽的关爱。
可这世上,却已无足够信任又有能力叫他託付的人了。
所以对於婚姻,他慎之又慎。
除非那场婚姻很有可能没有孩子。
若非如此,他不会隨意同哪个女子成亲。
沈敛揉了揉缓解后的眉心,思索著今日做梦的缘由。
是因为那幅画?
还是说,自己同顾怀寧之前,確实有过一段经歷。
上次进宫后,他已经向心腹了解了宫中近日情况。
在宫中躲他的女人,正是那位同景铭定亲的顾家小姐。
书局偶遇时,对方仍旧躲著自己。
这叫沈敛不免怀疑,自己同对方之间真正的关係。
是因为自己对她死缠烂打,以至於她这般躲避?
沈敛实在不觉得自己会做出这种行径。
他不是犹豫拖拉之人,既然心中有疑惑,那他自然会想办法解决。
顾怀寧没想到,自己那般注意小心,还是又一次遇见了沈敛。
自端午隔日差点相遇后,她便没再出宫。
这几晚除了用功以外,还抽时间给景铭做了一个新的礼物。
对方不日便要离京,她自然希望对方能平安而归。
因著之前两次都做了个小狗,顾怀寧这次也没有变。
只是这次狗狗身上编出了件衣服,上面是她亲手绣的『安』字。
景铭没想到顾怀寧会突然送东西给自己。
当小姑娘当掛件取出时,他怔了好一瞬,这才两眼泛光欣喜看向她。
眼神中的感情骗不了人。
他惊喜的是她的態度和变化,而並非这礼物本身。
她能主动想起回馈,而不是被动回应,这便是一个极好的开始。
少年的眸光很亮,像是春季冰雪化开,在阳光下熠熠发光。
顾怀寧觉得自己当真很糟糕。
哪怕想回馈景铭,都有种玩弄小弟弟感情的负罪感。
这叫她无法直视对方眼中的热切和诚挚。
看顾怀寧低下去的脑袋,景铭从惊喜中清醒。
他不该激动太过。
“有它陪著我,我一定会安全回来。”
景铭调整了下情绪,认真许诺。
顾怀寧便突然想起了自己看过的那些话本子。
往往许下这种承诺后,大多都没什么好结果。
“你答应我一件事!”她飞快抬头认真提醒,“若是你在外將它弄丟了或是被人偷走了,你千万別执拗將它取回来!”
“我將它送你是希望你平平安安,而不是因为它让你涉险!”
景铭看她这般认真,反而有些感动。
即便她现在还没法回应他的感情,可她此刻关心是真实的。
“你別笑!我认真的!”顾怀寧很恼火,越想越不放心,“如果你不答应我,那我现在就把东西收回来!”
“我保证!”景铭很识趣。
这是她的心意,他必然不会还回去。
顾怀寧想了想,还是很认真威胁了一句,“你若食言,我便不要你了。”
小姑娘眼里的认真像星星。
好看得叫人挪开不视线。
也叫人乱了心跳。
景铭胸腔的蠢蠢欲动在翻涌,只得撇过脸去冷静。
顾怀寧睁大眼。
怎么?这是不服气吗?
听说这年纪的少年,都是有些叛逆的。
到底是弟弟呀。
正欲再开口时,景铭忽然转过了脸来,而后伸手捂住了她的嘴。
他到底还是没忍住。
想碰她的欲望窜入心尖,是少年如何也压制不下的衝动。
可他知道自己不能嚇到她。
在短暂的瞬间,他脑中闪过了一百种念头。
最后,他选出了最合理的方式。
“不可以用这个威胁。”
他努力镇定,只是手心柔软的触感叫他不舍收回又心惊。
景铭稳了稳心跳,这才又道,“换个別的惩罚。”
顾怀寧拉下他的手,半点没心软。
“那就决定这个惩罚了。”
有用的惩罚才是惩罚。
换个別的他不在乎的事,那还怎么叫他记得。
景铭看著她,忽然便明白为何冷静如表兄,也会在感情上失了理智。
那日下午,他送了顾怀寧一枚平安扣。
那玉佩是皇帝在他出生后命人雕琢出的,他一直贴身携带。
因著要送给顾怀寧,他特地回去认真清洗了一番,而后换了新的掛绳。
掛绳是他现学的,编得不太好,但叫人一眼看出心意。
景铭不觉得拿不出手。
他知道她不是那般肤浅之人。
她亲手替他做了好几样小礼物,他只是为她编了跟掛绳,已经是他赚了。
顾怀寧確实有些感动。
所以景铭趁热打铁,“虽有母妃和父皇护著,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你一人在宫中也要小心。”
“这平安扣是父皇赐我的,你定要日日戴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