讷尔特宜只是在打趣德亨而已, 不过,他对出去一趟再回来京城就大变样,也是真的吃惊。
以至于在听亲哥说起这几个月的变化之后, 都没来得及和内人亲热,就跑来隔壁找德亨了。
隔壁邻居家里已经大变样了,入门抬眼就是“四海升平”的如意纹影壁,面对影壁左转, 走三五步:
右手边,原本是院子的地方砌了一座墙,墙上开了一道垂花门,进了垂花门,就是二进院,也就是原先德亨家小院。
左手边,则是一溜的青砖青瓦的倒座房。靠近大门的第一间倒座房就是门房,有一个年长带着两个十来岁的小厮看门, 兼收取投递来的拜帖。第二间则是一个临时待客间, 第三间是一个小小茶房,供应门房和临时在待客间等待的客人茶水, 第四、五、六间是侍卫和家丁值班室,夜班会在这三间房间临时歇脚。
继续向西走,就是一个占地算是宽阔的小校场,立了射箭的靶子、放置弓箭长刀等兵器的架子。贴着西墙则是建了牲畜棚,有专人饲养牛骡马等牲畜,牲畜棚边上是车驾库, 德亨的国公车驾就在这里。
小校场和牲畜棚、车架库在同一个空间, 就是为了节省空间。
原本是南大门门户的位置仍旧是大门, 但拓宽平整了, 好供国公规格的车驾进出。这个大门平时是关闭的,只有德亨出行需要用到车驾的时候才会打开。
西院二分之一的位置,同样新砌了一座墙,墙上是一扇刷了黑漆的木门,这只是一扇寻常平民规格的木门,因为住在里面院子里的,都是供东院驱使的奴仆。
在西院和东院合用的隔墙后端,也就是东院后院的位置,开了一道月亮门,哈拉嬷嬷李氏等仆妇,就从这道门入东院,像是陶大、孙来旺等男仆,则是走前门绕道小校场,听候吩咐。
东西两路院落合并成一家之后,稍作改动,竟成了拥有前院、中院、后院的小三进大两进的大户宅院了。
气象一下子就不同了。
瞧,人家家中都有专门的祠堂和书房、待客房了呢。
讷尔特宜倒是不羡慕,他是敬畏。
这真的是羡慕都不知道从哪里羡慕,他也就只能敬畏了。
德亨好奇问讷尔特宜:“我听说,去年冬月去山东赈灾的八旗官兵得有三百人,怎么他们都没回来,就你回来了?”
要搁以前,讷尔特宜是一定不会说的,个玩泥巴的毛孩子,知道个什么国家大事?
但现在,讷尔特宜将话说的很明白。
讷尔特宜无奈道:“是我作死,竟然越过我大哥,给咱们都统上了一道想要留任山东的折子,延信都统居然将这封折子上报了皇上,皇上以为我流连地方,不想回京城,就让都统特地将我给召回来了。”
清朝廷十分重视八旗人的纯洁性和纯粹性,没有特定旨意,八旗之人是不能随意走动的,就是外任的旗人官员死在任上,朝廷也会赐下棺椁,要么烧了装骨灰罐子里、要么将尸体腌了保持不腐,然后让你阖家主仆一个都不能留将你运回京安葬。
好家伙,你个宗室,让你出去赈灾,居然赈出你的野心来了,你也别在外头待着了,赶快回京吧。
再不回京,朕就问罪都统,让你们都统派兵去押你回京。
就是这么个意思。
讷尔特宜还能怎么办,只能在亲哥一封接一封的加急信件中飞马回京,再不提留在山东的事儿了。
德亨笑眯眯:“我可是听说,山东受了大灾了,还有很多流民无家可归呢,你怎么会想着留下?”
留下做牛做马建设大美山东吗?
讷尔特宜也笑眯眯:“无家可归的都是些无地无主的野人,他们就是留在原籍,也是四散流落的命,在山东还是在京城,都没什么区别。山东啊,孔孟之乡,礼仪之邦,可是好地方,灾是有,但波及不到乡绅富户之上。”
“我留在山东,自是要受这些乡绅供奉的,小德亨你不会以为我会留在山东当流民吧哈哈。”
德亨:我也没那么傻,你倒也不必笑的这么跟个傻子似的。
笑了一会,讷尔特宜又哀怨了:“不管山东如何好,现在也都只能在梦里想想了,我啊,估计到死都离不了这个四九城了。”
德亨劝慰道:“你瞧你又黑又瘦的,留在京里可以好好修养一番。”
讷尔特宜又是大大叹了口气,道:“哪儿能修养呢,我哥给我派了好大的活计,做不完就不给我分红,对了,那风扇铺子不是他抢你的吧?怎么成了他的生意?嚯,那生意好的,我在外头远远看了一眼,都替里面掌柜的牙口疼,不知道一天下来,他还能说话吗?嘿嘿。”
“要是他威逼着你将这风扇生意让给他的,你跟我说一句,我保准再给你要回来。”
德亨笑道:“不是,是我阿玛主动让出去的,佐领怎么会抢我一个小孩子的活计呢?那也太没风度了。”
说到叶勤,讷尔特宜那是更加叹气了,道:“罢了罢了,你们家的门槛越发高了,若是我以后想找你阿玛喝酒,估计他都不会理我了。”
德亨奇怪:“以前我阿玛竟理过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