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亨被康熙帝这一巴掌拍桌子上的声音吓了一个哆嗦, 反射性的就要往外跑。
那啥,这是他在胤禛那里养成的习惯。
“想跑,李玉, 把他给朕抓回来!”康熙帝怒极反笑,命令道。
李玉不仅将德亨给“抓”到康熙帝面前,给按跪下,还吩咐守门的侍卫们赶快将门给关上。
被吩咐关门的德隆手都哆嗦了, 望着多宝阁隔断内外间的视线不仅有担忧,都要惊恐了。
德亨,他不会有事吧。
他就说,德亨弄那朝鲜的事儿不靠谱,这下好了吧,出事儿了。
室内,康熙帝捏住了德亨脆弱的小耳朵,压低身子, 在他耳边阴恻恻道:“你今日要是不说个理由出来, 朕就将你的耳朵割下来。”
德亨双手护住自己被搢住的耳朵,脑袋随着康熙帝手上的力道迁移, 眼露哀求,战战兢兢道:“咱上回不是说了,辽东、宁古塔地广人稀,少有人烟,就、就是没人去占地儿,我就建议您迁山东百姓过去生活, 占地儿。
您说:那是祖宗龙兴之地, 怎么能让汉人占了。
我就对:说不定山东蓬莱人本就是咱们祖宗后代。
您让我拿出证据来, 还让我去文华殿翻阅典籍, 我…我这不就去了吗。”
“您要的证据我也找出来了,就是这些。”
康熙帝:……
“现在呢?你找出来了?你要朕怎么办?”
他怎么记得,他要这小子找的不是这种证据?
德亨哭唧唧:“迁登州百姓去船厂守柳条边呜呜呜……”
康熙帝:……
这小孩儿,可真倔啊,都这样了,还不忘说他要说的话。
康熙帝放开小孩儿耳朵,下意识揉搓了一下手指。他是想给人一个教训,没成想,将人给教训哭了。
在他面前痛哭流涕的大臣康熙帝见的多了,但眼前这个“小臣”,哭起来和那些大臣还是不一样的。
这纯粹就是一受欺负小孩儿的委屈哭法啊,让康熙帝看的稀奇不已。
真难得,在他面前有不带惶恐、惊惧、祈求等乱七八糟意味的哭法。
李玉十分想笑,但他不敢,揉了揉腮帮子,替康熙帝跟德亨解释道:“二十多年前,皇上迁瓜尔佳氏两支,去凤凰城一带落户,算是充实龙兴之地了。您看,您虑的,皇上早就想到了。”
瓜尔佳氏,发家之地就是辽东萨尔浒,现在的盛京,算是瓜尔佳氏的祖地,所以,为了确保盛京安全,康熙帝特地迁了瓜尔佳氏一族两分支,去盛京守龙兴之地去了。
德亨抹了把眼泪,抬眼觑了康熙帝一眼,还是坚持道:“盛京肥沃之地,和柳条边还是不一样的。”凤凰城就在盛京,算是在辽东半岛中段,和长白山、鸭绿江周边完全不是一个定义。
柳条边,就是在边界线上堆土壕,然后在土壕之上,插柳条,以做边界区分。
康熙帝又想去搢他耳朵了,没好气道:“你怎么就跟朝鲜干上了?”
德亨低头,讷讷道:“您要是不同意,那我就不说了。”
康熙帝冷笑道:“见风使舵,你小子变的还真快啊。”
德亨紧紧捂住自己的耳朵,哆哆嗦嗦道:“那、那我…铁骨铮铮一下?”
李玉仰头望穹顶,他想起了每一个在皇帝面前都小心翼翼不住揣度圣意的皇子们,可能、也许,就是因为眼前这个跟那些皇子大臣们都不同,没心没肺的傻大胆,才让皇帝特别的宽容他吧。
啊不对,按文人那套说法,德亨这样儿,应该叫做“赤子之心”。
皇帝就是知道德亨说这些话、弄这些事,真没其他小心思,也是真的为皇帝好、为大清好,就算皇帝生气了,也不真的跟他生气吧。
康熙帝的确没有真的生气,他只是意外加莫名的…难以接受。
从来没有人,不论是从祖宗、满清著姓大臣们,还是汉臣们,从档案的角度,给他点出这样一个事实来。
虽是无心之举(德亨:不瞒您说,我真是有心的),但这个事实,康熙帝并不愿意接受。
只是,到了他这个知天命的年纪,有很多事情,都可以做到喜怒不形于色而已。
康熙帝眼睛眯起,随手拿起一本书,双手握着卷了一卷,平静道:“朕就给你个说话机会。”
语声虽平静,但他手里的书本卷的咔咔作响,可不像是平静的样子。
德亨眼睛戒备的瞄着他手里的书本子,嘴上服软道:“朝鲜就是陆地上凸出来的一块岛屿,我想了想,还是不跟它在内陆山川上较劲了。咱们不如从海上来,用战船包围它,您看怎么样?”
康熙帝“哈哈”两声:“越发异想天开了。”
撇开其他不谈,德亨偶尔天马行空的想法,康熙帝是很喜欢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