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光听着,就十分的有意思。
德亨用眼尾扫着书本子,道:“除了这些个折子,我在皇史宬还找到一些其他的,皇上有没有兴趣听一听?”
康熙帝:“嗯。”
“您…您……”德亨犹犹豫豫,迟迟疑疑,期期艾艾哼哼。
“嗯?”康熙帝撩一撩眼皮子觑他。
德亨咽了咽口水,商议道:“您渴了吧,我…臣先给您上杯茶水如何?还是要碧螺春吗?”
李玉忙道:“奴才该死,竟然让皇上少了茶喝,奴才这就去给皇上上新茶来。”
德亨瞪着李玉小碎步离开的背影,直磨牙:做什么抢我的差事!
要不说李玉能混到皇帝跟前呢,手脚就是麻利,德亨还没想好要怎么开头,就捧着一杯新茶回来了。
德亨忙从他手里接过来,举到头顶,奉上,道:“皇上请喝茶。”您老赶快将手里卷成卷儿的书本放下吧,那哪是书本啊,那是凶器啊!
抽人很疼的。
康熙帝欣赏一会茶杯下面期待的小眼神,大发慈悲的放下被他卷的都要卷边的书本,接过了茶盏。
德亨大大松了口气,刚想说话,就听康熙帝问道:“你还带了折子来?一次说完吧,这个又是什么。”
德亨:……
李玉立即将德亨带来的最后一本折子拿去康熙帝手边案几上,方便他随手就能拿起。
康熙帝没有去看折子,而是看着德亨,让他自己说。
德亨心下叹息不已,都这会子了,他都不打算上这本他熬灯点油好几晚写出来的折子了。
但康熙帝要他说,他又不得不说,只好避重就轻道:“就是我刚才说的,从海上行船的一些不成熟的小想法,皇上您刚才已经否了,也说是异想天开了,也就没什么好看的了。皇上,您知道,我在皇史宬还发现了什么吗?”
转移话题的意图太明显了,康熙帝冷笑一声,不接德亨的话头,转而拿起那本折子看了起来。
折子的开头,是关于造海船的,不算是异想天开,但若是走正常臣子递折子的途径,一定会被内阁打入废折,到不了他的案头。
但略过开头,到了中段,就有些意思了。
在沿海建设城市,解决士绅霸占、兼并土地,百姓无田可耕种问题……
给沿海百姓以安居之所,解决无法上岸的百姓被迫落海为盗问题……
以海运代替漕运,解决漕运亏空问题……
设海田,蓄养海货,晒制海盐,增补盐课税收……
占据海岛,关卡海上交通要道,坐地收取洋船关税……
委托洋船,进口海外白银、铜锭,充实国库,平抑内陆米价腾贵问题……
越看到后面,康熙帝面色越是沉重。
漕运亏空、海盗频发、米价腾贵、还有苗族反复叛乱……都是陈年积攒下来,却总也解决不了、不知如何解决的国朝大难题。
在这一封折子里面,都给出了问题解决的方向,甚至在士绅豪强兼并百姓土地这一块,给出了具体实施方法。
折子足有一指厚,一字一句的读下来,十分的耗费精神,在翻阅下一张时候,康熙帝眼前一阵发花,他摘下眼镜,捏了捏眼窝,身体向后,仰靠在靠背上,一只手,还紧紧的覆盖在折本上。
德亨担忧问道:“皇上,您是眼睛感觉不舒服吗?要叫太医来按一按吗?”
李玉忙上前,小心问道:“皇上,皇上?”
康熙帝长长舒出一口气,问道:“德亨,你这折子写了多长时间?”
这是德亨的亲笔字迹,而且,行文语气偏大白话,字里行间都是他日常说话的习惯,一看就是他将自己的想法付诸于文,特地拿给自己看的。
德亨闻言回道:“回皇上,写了四五天。”
康熙帝闭眼仰头,耳朵间接性的嗡鸣,他听到德亨说话了,但没听清楚说的什么,些许疲惫问道:“你说什么?”
略略睁眼,从眼缝里一看,人还跪在地上呢,就道:“起来回话。”
德亨可算起身了,忍着膝盖的酸麻,稍作大声回道:“回皇上,这份折子,我写了四五天。”
康熙帝让李玉给他揉着太阳穴,一手还在折子上,一手一下一下拍着膝盖,沉吟道:“你这里面说的对策,可不像是四五天就能想出来的。”
德亨垂眼:“……臣在御前伺候,见皇上为一些陈年旧疴忧心,就也想着,能有什么可行的法子为皇上分忧。臣自知才疏学浅,不论学识还是见识,都比不过皇上的众臣们,所以也只是想一想,并没想着要说出来,贻笑大方。”
康熙帝:“这回你怎么就说出来了?”
德亨:“这不是在皇史宬,找到了昔年郑和七次下西洋的三保大船船图,将之前所想,都串联了起来,就忍不住写了出来,拿给皇上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