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 德亨再出现在人前的时候,就彻底变换了一种发型,一种穿着。
他换下了软甲, 穿起了常服,摘掉了金冠,辫起了发辫。
他一身大红刺金绣牡丹花开富贵圆领团金长袍,玛瑙珍珠白玉襟扣, 金丝勾玉软皮细腰带,高帮翘头棉麻硬质小短靴,垂至腰间的粗长发辫,彩带游龙,珠玉点缀,发尾红绳上坠着一枚外圆内方的旧铜钱,似有别样意味。
这种珠光宝气夸张夺目的浓烈色彩并未掩盖他的风华,相反, 衬的他的眉眼越发灵秀, 气场越发强大。
很有生人勿近的味道。
因为怕唐突了他。
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矜贵与华美。
就是吧,没了铠甲的包裹, 没了金冠的彰显,这么一打扮,让他整个人看着硬生生比实际年龄又小了几岁。
好在,他身高足够,姿态稳重,没让人往幼态上去想他。
更没有如小时候一样, 将他误认为女孩子, 或者与女孩子比美。
即便如此, 但凡是看到他的人, 都会暗地里嘀咕一句,这活脱脱就是一富家矜贵小公子嘛,哪里是杀鄂罗斯人如麻的大将军了?
非战时,他身上那股子散漫不羁劲儿就是胤禛看了就要咬牙手痒的皮性一上来,直接将他往纨绔子弟上靠去了。
德亨没有剃头,好不容易长出来的,他可舍不得剃了,他就是把头发全部放下来,然后将鬓角、脑后影响行动的发丝辫成小辫子,最后合拢到脑后,统一辫成一根大辫。
他不想使用发胶,辫小辫是他能想到的最利落、最利于行动、最不糊脸的发式了。
六七月份的恰克图,是一年中最灿烂最暖和的月份,当然,高原上的风也很强劲,紫外线也很强劲,虽然帽子能遮掩紫外线,但是,能不戴帽子,德亨还是选择不戴。
没有遮挡的天空让他感到自由。
德亨行军,自然是没带常服的。不过,昨天他招了在恰克图观望的商队和驻扎在本地的商号入营,除了商量粮草供应问题外,还给自己和他手下的士兵们购买了新衣服。
人手一件,两千多件,你就说豪不豪吧。
这不仅是豪,更是代表了一种政令通达的权威。
不是谁说一句:我想要。就能立即有人送上来的。
最高兴的莫属于这些商家,因为德亨不是用现银付账,他用的是独属于自己的黑卡。
这张黑卡宽四长六,黑底金纹,正纹火凤,背有莲花,右下角有编号,材质似金似玉,非金非玉,比金要软,比玉还滑,防水防折,防刮防蹭,小巧玲珑,精致非常。
这种不知何种材质的黑卡,出现差不多有三四年时间,流通于黑白两道各大小商号中,凡见黑卡者,如见圣令,所见者,却是三缄其口,不闻始末。
打听都打听不出个什么门道来。
非常神秘。
拿着这张黑卡,去北京、盛京、承德、江宁、杭州、广州,这些地方任何一家带着黑卡上面印记的商铺去,不管是兑换金银,还是任何你想要的货物,都可以。
这么说吧,有些货物,比如说缂丝织锦、官窑瓷器、贡品茶叶、长白山人参、极品宝玉、珊瑚、座钟、宝石等,不是你拿着银子就能买的到的,你拿着这张黑卡,就都能提到货。
这不是一张黑卡,是一张入场券,一块敲门金砖,一张登高请柬。
现在获得这张特殊卡片的机会就在眼前,就说你想不想得到吧。
就在昨天,德亨的营地都还没开始搭建,帐篷还丢在地上七零八落的呢,营地外围就被这些商家的车马给挤了个水泄不通,到了夜里,更是灯火通明直到天亮。
德亨倒是一觉睡到自然醒,五点钟起来,骑马带人围着整个恰克图跑了一圈,回来,洗漱,吃饭,然后,王惠民就带着仆从来给德亨送新衣裳来了。
大红色织锦华服。
连夜改出来的。
红彤彤的,金灿灿的,跟新郎官似的。
德亨一看,就拒绝穿这新衣。
还跟王惠民玩笑道:“等我大婚,再穿这红衣不迟。”听的王惠民差点给他跪下,这红衣可不配德亨大婚穿。
王惠民道:“找遍整个恰克图,也就这件成衣能配上您的身份、人物儿,其他颜色、款式的,已经在加急做了,今儿下午就能赶出一套朴素的,明儿后儿您就能有新衣穿了。”
刺绣是需要时间的,不是十二个时辰不吃饭不睡觉就能赶出来的。
德亨:“我不信,整个恰克图都没一身我能穿的衣裳?”
王惠民:“衣裳有的是,但能彰显服章之美、之贵、之威的,只有这件。如今您是咱中国这边首屈一指的人物儿,您要是穿着粗布麻衣的出去,会让咱们羞愧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