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亨对这小妇人笑笑,道:“大姐,给我们上一份油炸馃子。”
小妇人“哎哎”答应一声,从篦子里捡了四个已经炸好的馃子放在荆条篾子编成的小小浅筐里,放在德亨三人面前,嗫嗫喏喏紧张道:“街东头那家有咸菜……”可以配她的馃子,解腻。
可能是太紧张了,剩下的是再说不出来了。
德亨取下腰间的钱袋子,从里面拽出一串二十文的铜钱来,笑问道:“要几文钱?”
小妇人:“……不要钱。”
德亨笑道:“若是给食客的添头,自是不要钱,我又没去那摊子上吃他家的早点,单独去买,自是要钱的。”
数出五文钱来,却是不知道托谁去买,这摊子上只有这个妇人。
此时这个妇人脑子灵光的不得了,试探着道:“公子若是吃那家的咸菜,就让小妇人家的小子去给公子跑腿吧,狗子……”
不知道从哪里蹿出一个吸鼻涕的小子来,抱住小妇人的大腿,大声喊道:“娘!”
一双小豆眼儿却是咕噜噜的盯着德亨瞧。
德亨的眼睛在他挂着的一长一短的鼻涕上扫了一眼,握着铜钱的手微微僵住。
陶牛牛扭头闷笑,眼神正好对上街道对面那间卖甜豆花摊子的汉子。
这汉子应是豆花摊子老板,那个跟着老翁去小巷子里寻人的老妪,应是他老娘。
汉子不妨对上陶牛牛的眼睛,以为受到了请托,就出了自家草棚摊子,跨过街道走过来,边走边道:“我走一趟,去给公子买些回来下饭。”
德亨手立即转了方向,将铜钱给他,道:“有劳。”
汉子从德亨手心里捡了两文钱过来,道:“两文能买一大碗呢。”
德亨将剩下的三文也塞他手里,道:“剩下的就做你的跑腿费。”
汉子撇撇嘴,将三文钱放桌子上,道:“我腿长,走的快,费不了多少腿力。”
说完,拿着那两文钱走了。
德亨探头瞧了一下他走路果然很快但一点都不长的腿,笑了起来。
他这一笑,其他都在默默看着他行事的食客们轰然大笑起来。
那汉子听到身后笑声,莫名其妙问了一句:“笑啥子嘞?”
顿时笑声更大了。
汉子:……
那被德亨拒绝的小妇人讪讪要走,德亨从荷包里倒出一小把用彩纸包裹的蜂蜜糖出来,向那个鼻涕小孩儿送了送。
小孩儿看到这小把花花绿绿的糖果,抬头去看小妇人,眼睛里露出渴望。
小妇人连连摆手推拒道:“使不得,使不得……”
德亨将糖果放在桌子上,笑道:“就是哄小孩儿的糖果,让小孩子吃着玩儿吧。”
德亨一说话,小妇人就不敢再拒绝,将桌子上的糖果拢在手里,给了鼻涕儿子一个,哄道:“出去玩儿吧。”
小孩儿看了眼母亲已经塞进自己口袋里的彩色糖果,拿着自己手里的这一颗,向其他扎堆的小孩儿们跑去,将自己手里的糖果给他们看,立即迎来了阵阵惊呼声。
德亨唇角带笑看着那群小孩子们,小孩子们脸上是纯然的天真和灿烂,见到德亨在看他们,哇哇叫着一窝蜂似的跑远了。
德亨哈哈笑了起来。
那老翁和老妪很快带着一个上了年纪的中年妇人走了过来,这妇人脑后只梳了一个圆髻,插了一根木簪,一身青布衣裙,半新不旧,没有补丁。
应是不常穿的体面衣裳,上杉和裙摆上有明显的折叠过后的褶子。
裙摆只到脚踝,露出一双穿着青布鞋面的天足。
穷苦人家的妇女,因为要不停歇的劳作,都是天足。
这中年妇人站在老翁身后,不敢抬头看人,双手交握,僵硬了蹲了蹲身。
德亨温声道:“听说你做的一手好面,劳烦你为我做一碗出来。”
中年妇人声若蚊蚋:“¥%&”
见德亨疑惑,那伴着中年妇人的老妪就道:“她问你想吃什么汤头。”
德亨笑道:“什么都可,只要是咸口的。”
中年妇人点头,躲着德亨这一桌,在小妇人的带领下,去里面案板上和面去了。
这间油炸馃子摊子,也就是十来平,简单的搭了一个草棚子,里面是案板,中间摆了两桌,外面就是油锅,草棚子外面才是桌椅板凳,供食客坐用的。
德亨三人坐在中间的一张桌子上,抬眼就能看到那中年妇人是如何做面的。
手法非常寻常,毫无炫技之处,但就是这样寻常的和面、揉面、醒面、拉面的步骤,看的德亨略略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