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参加过会试、等待参加殿试的文贡士们,就是在东面的千步廊列队,然后入天安门、端门、午门,一路走中道,去太和殿参加最后的殿试。
决出三甲状元、榜样、探花,和二甲进士,三甲同进士。
德亨笑笑,对蒋廷锡的官话不置可否。
黑暗中,灯火下,德亨能看得清士子们,士子们自然也能看的清他,有人目不斜视,有人侧目而视,当他路过时,无不屏息凝神,身体僵硬:
看这排场和阵仗,定然是大人物巡视来了……
吉时已到,德亨道:“我就不打扰蒋大人当差了,咱们太和殿见。”
蒋廷锡:“是,下官告退。”
目送士子们在礼部官员的带领下,排队进入天安门,马尔赛道:“王爷,奴才要去巡防,您……”
马尔赛是领侍卫内大臣,殿试安保就是他负责的,德亨如果不去巡视,他不能一直陪在他身边。
德亨道:“我随便走走,你自去当差吧。”
马尔赛:“喳,奴才告退。”
马尔赛领侍卫离开,德亨自己提着一盏玻璃宫灯,沿着这千步廊缓缓踱步。
有排队在后面的士子,看到一外披玄色斗篷、内着红衣玉带蟒服,头戴红宝石顶戴暖帽的高瘦、清俊、眉目如画的男子,手提明亮、华贵宫灯,在凌晨夜色中,逆着他们走来,不禁都看呆了。
我国朝果然物华天宝、国阜民安,才有此风华绝代之人物诞育。
千步廊是官员办公的地方,有的房舍灯亮着,大多数都是黑的。
千步廊尽头,一间亮着灯火的房舍门打开,走出一人来,对着德亨行礼问安。
德亨笑问道:“徐大学士,您不在太和殿等着监考,怎么在这里?”徐元正是雍正帝特点主考官之首,此时。他理应在太和殿,或者在养心殿侯驾。
徐元正笑道:“今日,乃雍正年恩科殿试,老臣坐不住,出来看看,也送恩科士子一回。”
德亨:“原来如此,您辛苦了。”
徐元正:“皇上命您巡视恩科,您身担重任,真正辛苦。”
“屋内有清茶,王爷可要歇脚片刻?”
德亨笑道:“好啊。”
不大不小一间屋子,对门桌上一只蜡烛,一壶清茶,两只茶杯,一只残茶边上放着一本翻开的书。
徐元正道:“屋内清寒,您别介意。”
德亨在对面椅子坐下,将宫灯挂在架子上,道:“不会。”
芳冰道:“爷,奴才去给您找些炭,烧个火盆吧。”
德亨道:“你家爷用得着烧火盆吗?”
芳冰摸鼻子退下,他这不是觉着冷气飕飕的,怕他家爷冷着吗。
德亨问徐元正道:“我记得今年朝廷炭火备的很足,外衙署这边都发了,怎么这千步廊不见炭火?”
今年不管是宫中还是外朝各处炭是德隆负责储备的,所以德亨知道。
因为已经预料到的,今年会是一个寒冬,德隆特地提前给各处都分发了各色等级品质不一的炭,其中千步廊和六部衙署那边,更是多备了煤炭和煤球,虽然烧着会有不同程度的烟和异味,但量保足,烧茶取暖都是够的。
徐元正笑道:“太和殿内殿试,礼部调取煤炭去太和殿用,其他地方就能省则省了。”
德亨无语,徐元正笑道:“这个天气,实用不到炭火,礼部尚书大人也是怕今科士子冻坏了,应该的。”
徐元正是真的不觉着有什么,他往年在畅春园伺候康熙帝时候,在畅春园外的内阁值房值夜,大半夜的,雪下的一尺厚,也没有多少炭火,他们这些内阁学士还不是该写字的写字,该当差的当差。
德亨心道,不过是雍正帝说了天寒,张伯行就特地在太和殿烧炭火,应和“天寒”二字罢了。
只是,他不去户部或内务府申请,而是调用本属于千步廊的煤炭,就让人不屑了。
见德亨十分看不惯的样子,徐元正笑了,绕过这个话题,随意道:“听说您欲在朝阳门外建官房,今年天冷的这么早,恐要明春才能动工了。”
德亨:“冬天有冬天的好处,我预备招募草民,趁水结冰清理坝河、清河淤泥,加固堤岸,来年化冻后,这两条河通水量大,可以多灌溉两岸农田。”
徐元正感叹道:“这应是工部的职责,定王若是有心,还是先禀告皇上为要。”
德亨:……
德亨看着徐元正,在烛火下,徐元正直视德亨的眼睛,没有文绉绉引经据典,而是直接道:“师出有名,号令有书,有什么事情,是不能禀告给皇上的呢?直也通幽,曲也通幽,无非是耗时多与少的差别……”
太和殿在殿试,养心殿内,茶香袅袅,雍正帝翻看着一本厚厚的折子沉思。
这是德亨上的最后一本折子,关于建图书馆的,此后就再没有了。
他等了两个月,他以为会等到一本关于革新八旗发放饷银、甲米的奏折,或者是一本关于兴建房舍、改善八旗兵丁住房短缺问题的奏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