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承瑾平日处理公务, 忙得脚不沾地。
谢延玉平日呆在后宅,与他没有交集。
几年下来,两人没有说过一句话。
甚至见面的次数也并不多,大多是如同初见一般, 他被人群簇拥着走过, 她停下来行个礼。
只不过, 谢承瑾每一次都能从人群中精准地捕捉到她的身影。
真是很莫名的。
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
但次数多了,他便也不去思考这些无足轻重的事了。
但有时候擦肩而过,他会感觉到她的视线。
他知道她在看他,但他从未回头看过, 就好像不知道她在看他。
但他觉得, 这位继妹, 似乎与族老嘴中的有所不同。
族老说她很温顺,像蒲苇一样,总是低眉顺眼。
但他却总从她目光里感觉到一种隐秘的恶意——
是嫉妒。
谢延玉在嫉妒他。
她看见他便感到很嫉妒, 为什么他生来就拥有一切,不管走到哪里都被人群簇拥着, 宠爱与权力好像如同不要钱一般,源源不断地流向他, 这样的人,她想不出他的人生会有什么痛苦。
她很嫉妒他。
却又很喜欢躲在暗处窥伺他。
她知道,这种嫉妒里还有一些羡慕, 她总想着, 如果她也有这样高贵的身份就好了,或者如同他一样强大的实力也好,这样,她会过得好很多。
即便是如今这样的生活, 她也并不喜欢。
像牲畜,总要割开手腕放血,捞了个世家小姐的身份,但其实这里的人也没有真的将她当作主子来对待。这样的生活是她等价交换来的,比从前的日子过得要好许多,她心中知道,也不对这样的日子有太多怨恨,但这也不代表她要喜欢这样的日子,不代表她满足于此,她还想过得更好一些。
她的嫉妒与欲求写在眼睛里。
谢承瑾不用回头,也可以感觉到。
终于,再一次与她擦肩而过的时候,他脚步顿了下。
然后他突然回过头。
越过人群,他和她对视,清楚地看见她那双眼睛。
她像是被吓了一跳,没想到他会看她,迅速地垂下眼,又露出低眉顺眼的温顺模样。
太奇怪了。
可是他看见她那双眼睛,下三白的柳叶眼,突然觉得很像记忆中一双很模糊的小孩的眼睛。
脏兮兮的又可怜。
……
这一年。
上清仙宫关押的怨鬼逃了出来,到天都作乱。
贺兰危奉命前来天都捉拿,在谢家小住。
没过多久。
府中传起一阵流言。
说是谢延玉与贺兰危关系不清不楚。
这流言在下人间越传越广,谢承瑾也有所耳闻。
这一天,谢承瑾与族老议事,议事结束后,他们提起近日的传言,将谢延玉与贺兰危召过来问询。
谢承瑾并不喜欢多管闲事。
他本该离开,但不知道为什么,鬼使神差留了下来。
旁边的族老问:“小瑾,怎么还不走?还有事吗?”
谢承瑾不语。
族老说:“哦,你留在这,是想听你那继妹与贺兰危的事?也是怪了,你平日不是最懒得管这样的小事吗?你说你这位继妹,平时很温顺的一个姑娘,怎么和贺兰危扯到一起去了?”
谢承瑾心想。
他留下来,或许是因为他觉得她或许并不像表面一般温顺,所以他想听一听,这件事的原委。
不过把人叫来后。
贺兰危与谢延玉否认了这件事。
族老们便没有多问,反而是谢承瑾,他看着她,突然开口:“是么。”
谢延玉:“什么?”
谢承瑾:“你与他并无关系,是真的?”
谢延玉点头。
谢承瑾便没有再多问,他平日不喜欢管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即使这事涉及府中规矩,但这也不归他管,有其他族老来负责。不由他负责的事,他从不多问。
但他并不喜欢流言。
他讨厌一切流言,一切抹黑家门的东西。
谢延玉走后,他安静片刻,侧目和负责内务的族老说:“将传出流言的人处理了,往后我不想再听见。”
……
再之后没多久。
谢延玉要去上清仙宫。
她不知道用的什么手段,从一众谢家小辈的手中,抢到了贺兰危留下的那张举荐书——
稀奇。
谢家这些小辈,都比她的根骨要好,修为要高,最终举荐书却被她拿到了。
但又好像在意料之中。
谢承瑾莫名觉得她就该这样,他将举荐书给了她,却没有多说一个字,微微颔首,再次与她擦肩而过。
……
她离开后,日子并没有什么不一样。
谢承瑾几乎要忘记这个人的时候,又一则消息传过来。
说是她要与李珣定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