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见面以后, 谢延玉便回了谢家。
谢家的除妖法阵被谢承瑾重新加固过,沈琅无论如何也进不去,因此便再也没见过谢延玉;没多久,听闻谢延玉拿走了折灵尺, 不知所踪。
他找遍了整个天都, 想要找她, 在城郊发现了一个传送法阵,
循着她的气息,能感知到她与贺兰危一同离开了,但贺兰府也用了同样的除妖法阵, 沈琅竟无法绕过。
所以他做错了吗?
他不应该试图抓住她, 捆绑她?
就像是往手里抓一把沙子, 抓得越紧,沙砾流失得越快,可是倘若他不试着抓住手中这一捧沙, 难道沙就不会流失吗?
也会的。
无非速度慢一些,可是他还是会失去她。
——因为他从未拥有过, 未来也不会得到哪怕她一丁点的爱。
这个念头出来,沈琅几乎到了暴躁的程度, 他暴怒地摔了很多东西,强迫自己将这念头压了下去,不可能的, 不会的, 还有机会的,还有机会的……
他守在贺兰府外,日复一日等着她出现。
可是她从未出府,唯一一次露面, 就是打开府门,放了一团雾气出去。沈琅认出来,她在这团雾气上施加了一些法术,是从他给她的书里学到的。
他便跟着这团雾气,来到了沛都。
他知道,在这里一定可以等到她。
但见了面,应该说些什么?
沈琅看着她,头一回,有些无措地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半晌,他才道:“对不起。”
他大概是在为了上次拒绝她道歉,但也可能是别的事,不过谢延玉不太想动脑琢磨这个。
有些奇怪。
前世今生,她与他在一起的时间也不短,今生他为她鞍前马后,所做的事情也很多,她对他却只有习惯,没有别的感情——
她又怎么可能是毫无感情的人?
不过是从前的日子,她挣扎求生,从来无暇去顾及这些,她连自己的情绪和感受都无法顾及,提起自己真正的意愿,都是茫然的,又怎么可能花太多的心思去琢磨对别人的感受?
但她知道。
她对李珣有很少很少的愧;对贺兰危,是一种想要将他踩下,想要看他哭泣,想要伤害他的扭曲情感;与谢承瑾之间,则是一团剪不断的乱线。
但是对沈琅,除了一点习惯,什么也没有。
若将心比水面,想起沈琅的时候,她一点波动都没有,哪怕一点很轻微的涟漪都不存在。
所以她不想琢磨他。
听见他这话,她点了点头,便转身要上车。
然而下一秒,沈琅却跟过来:“我……”
他想说,他能不能跟她一起,可是这话堵在喉咙里,最终说出来的是:“我能跟着你吗?我什么都不要了,”他语气有些急促,见不到她,他真的无法忍受:“不会再拒绝你,不会再和你提要求,你要我做什么都好,我能不能跟着你?”
他很少有语气这样急切的时候。
谢延玉回头看他。
他模样姣好,如今露出这副模样,是有些可怜的,像被主人丢弃后叼着主人裙角的小狗,但:“你何必问我呢?”
谢延玉说:“我若说不要你跟着,你也会跟着我的,你知道,我拦不住你。所以,我的意愿重要吗?”
她不是第一次说类似的话。
但这是第一次将话说得这样直白。
沈琅愣了下,他想要反驳,想说她的意愿怎么会不重要,
但是过去的无数次,他要跟着她,就从来没问过她的意愿,哪怕她说不,他也会跟上去,哪怕不打扰,也会让她知道他的存在,如同挥不散的鬼影,他的视线从前世到今生,向来如同附骨之蛆,渗入她每一次呼吸——
他在做这些的时候,从来没有在意过她的答案。
所以她的答案也并不重要。
姣好的面容突然失去血色,变得苍白。
所以,他又做错了,是吗?
沈琅感到很茫然,可他只是想要看见她,他只是想要在她身边,只是想要她也爱他!
他从来不想罔顾她的意愿,他不想的——
可是下一秒,
他就听见她说:“你要是问我的意愿,那我不想你跟着我,一直以来都不想,我不喜欢被人盯着的感觉。之前一直让你跟着,只是我拒绝不了你,而你恰好对我有用,恰好,你很好用,所以,我干脆就不再拒绝了,我知道没有用,还不如省下一些力气,多想想要如何利用你。”
“可你现在还是可以利用我,我、我有用的,我还有用的,不是吗?”
“但我不需要了,”谢延玉想了想:“我以前觉得,很多事情我是一个人做不到的,要殚精竭虑地去筹谋,去利用身边的一切,只有这样才是万无一失,倘若只是一味莽撞,我会死,下场会很惨,我的人生容不下一点错漏。但如今我还是自己拿到了折灵尺,你看,我也没有死——”